“老子死也不降!”赵石头大喝一声,一个鹞子翻身飞离崖头,跳下深渊。
王雨霖把还乡团全部集中到了乡公所所在地米河镇,大兴土木在米河镇周围修筑防御公事,各个制高点、要道口都设立了岗哨,明哨暗哨成套配置,特别是乡公所附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白天,还乡团浩浩荡荡地到各村耀武扬威;夜晚,龟缩在镇子里面寻欢作乐。王雨霖和常光耀为了自身安全,深居简出,只要出门,不是乔装打扮,就是有还乡团的乡丁前呼后拥,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
赵石头又利用夜间几次到各个村庄张贴标语,撒发传单,但是没有什么收效。村里的堡垒户没有了,老百姓也被王雨霖折腾怕了,赵石头拍打了几十户人家的门都没有人开。人们对他敬而远之,就连亚沟村比较亲近的人也不与他照面,个个像躲瘟神似的,好点儿的也只是隔着门板说两句话。
“唉,镇些天没一点儿进展,连老娘的坟都没找到。”赵石头向火堆里扔了一根干柴,看着已经烘干的洞壁低沉地说。
“别着急,情况会好起来的。”刘红云看了看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咬了咬嘴唇,慢慢地说:“你想想,王雨霖对老百姓那么狠,连帮忙埋你娘的百姓都给杀了,谁还敢接近你呢?那不是明摆着招惹杀身之祸吗?八路军走了,老百姓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任由还乡团欺侮宰割,他们是敢怒而不敢言。这些天,你贴了那么多标语,撒了那么多传单,还闯进乡公所杀了还乡团的人,已经造成很大影响了。”
“影响啥呀?王雨霖的防范更紧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把整个米河围得水泄不通,我想进都进不去了。”赵石头重重地把手中的干柴扔进火里,愤愤地说。
“这说明王雨霖害怕了呀,他不害怕,能这么防范吗?”
“是啊,王雨霖害怕了,老百姓该高兴了吧?可是,他们还是跟躲瘟神似的躲着我。”赵石头把双手一摊伸向刘红云抖抖地说。
刘红云看着赵石头那激动的样子,慢慢地站起来,拖着腿走到赵石头身边,爱怜地抚摸着赵石头那硬茬茬的头发,轻轻地说:“这就是斗争的残酷性,不能怪老百姓。”刘红云的手滑向赵石头的脸庞,触到了赵石头的泪水,她默默地为赵石头擦干眼泪,深深地吸一口气,慢慢地说:“别难过。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里的百姓。老百姓讲的是实惠。他们虽然见了那么多标语、传单,但是他们没有见到八路军的身影,更别说是队伍,谁敢轻举妄动?”
“我就是八路,我不就是八路吗?!”赵石头抓起一根干柴狠狠地敲着面前的石地愤愤地说。
“你是八路,是八路。”刘红云把赵石头的头抱进怀里,喃喃地说:“你是八路,可在老百姓的眼里,你就是赵石头,就是他们的同乡。就像在娘的眼里,你就是她的儿子;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男人一样。老百姓希望看到八路军的队伍,他们只有见到八路军的队伍才会勇敢地站出来。”
“队伍,队伍,我还想找队伍哩!”赵石头愤愤地把手中的干柴扔进火堆,气哼哼地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刘红云轻轻地拍着赵石头的后背说,“我们在野战医院里常这么说,‘我们的条件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着,她的脸上绽出了自然的微笑,满怀希望地说:“我们的条件会好起来的,八路军会很快回来的。走,陪我到外边晒晒太阳,我要让腿快快好起来,与俺男人并肩战斗。”说着,就拖着腿向洞外走去。
赵石头阴沉着脸不情愿地跟在刘红云的身后。刚走到洞口,刘红云突然停下来叫道:“看。”
赵石头向刘红云手指的地方看,什么也没看见,不高兴地随口问了一句:“啥?”
“蛤蟆,癞蛤蟆。”刘红云指着一块湿漉漉的石头说。
赵石头再仔细看,一块湿漉漉的土黄色石头旁趴着一只与石头一模一样色彩的大蛤蟆,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它。赵石头看了看那浑身鼓满刺包的癞蛤蟆,不屑一顾地说:“幺儿(1)蛤蟆,有啥好大惊小叫的?!”
“我给你做个实验。”刘红云展开双臂,瞪着大眼睛向四周搜寻着什么,那样子就像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她拖着腿蹦到一根干柴棍子前,捡起棍子,惊动了棍子旁边的一只青蛙。那青蛙一跃而起正碰在她拿起的棍子上,重重地摔在乱石间。
“青蛙!”刘红云惊叫一声,将棍子打下,那青蛙“腾”地一下又跃起跳到了另一个地方,紧接着连跳几下跳出了溶洞,“扑咚”一声扎进了鸭梨潭。
刘红云掂着小棍蹦到那只癞蛤蟆跟前,冲赵石头嫣然一笑,说:“你看。”就用棍子的头捅了一下大蛤蟆。
蛤蟆蠕动了一下身体,翻了翻它那豌豆大的鼓包眼,幽怨地看了看刘红云,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刘红云一边用小棍头轻轻地敲蛤蟆的背,一边笑着说:“蛤蟆蛤蟆你别生气,气性大了你炸肚皮。蛤蟆蛤蟆你别生气,气性大了你炸肚皮。……”
蛤蟆刚开始还前后左右慢慢地乱爬一通,见无论怎么爬刘红云的棍子还是准确地打在背上,索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任刘红云敲打。
蛤蟆的气性真大。它趴在那块土黄色的石头下,头顶着湿漉漉的石头,随着刘红云的敲打念叨,肚子就慢慢地鼓了起来,越鼓越大,那肚皮胀得就像一张透明的土黄色的纸。
“好了,好了,别敲了。”赵石头一把将刘红云拉了起来,笑着说:“再敲蛤蟆的肚子就炸了,津(2)溅到你身上,害疙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