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几分无奈几分绝望,达依默默地看着心竟然有些痛了,片刻,他仰天深吸一口气,然后起身拿出一只锦盒双手交到她的手中,打开一看,盒内放的是降书。
“云某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今天是否有幸能听到姑娘的‘流水’。”
达依低头看了眼带着点翠甲套的左手微微一笑。
“蝶依献丑了。”
话落,她走到琴桌边轻拈丝弦,这么多年她几乎没碰过琴,因为每碰一次那些痛苦的往事就会浮上脑海,而今天她却很想弹奏一曲。
琴声似水流淌,只闻流水不见高山终究还是少了些什么,他凝视着她的脸庞静静聆听着,原来一心想要的安乐如此简单,只不过当初是他选择了放弃,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做什么都已经无计于事,就干脆将那份爱彻底毁掉,这样至少能令她记得一辈子,可是为什么的心会如此之痛呢?而且一痛就痛了十三年。他端起杯盏,合着香茗把不为人知的痛苦一起咽入肚中,苦涩中隐隐地夹了丝清香,今天的茶尝起来与往日不太一样,不过他更喜欢这个味道。
“我是真心喜欢你。”
这句话他终究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一曲终了,云香阁内寂静无声,达依抬起头见他靠着椅背像是睡着了,她走上前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他仍是闭着双眼,唇角的浅笑一如既往的神秘优雅。
云潇走了,其实他早已经离去,为何现在还要回来呢?难道是故意要让她伤心落泪吗?她恨白亦鹤,可从来没有恨过云潇,如果世上没有白亦鹤这个人,如果当初云潇没有走,或许她会选择和他在一起,不过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这世上没有“如果”二字。
他的手渐渐没有了温度,脸也变得苍白起来,无意中,达依看到架上摆着一盆清水突然明白了他的临终之意,两人斗了那么久、恨了那么久,而临了竟然是她亲手为他送行,这样的结局真是有些讽刺。
最终达依还是了了他的心愿,就算生前再怎么污秽不堪,临了总要干净体面才好,她小心翼翼地把他弄上软榻,然后端来清水一点一点擦拭他的脸庞,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她看了终于忍不住流出泪来。
“这辈子你欠我的就算还清了,干干净净上路吧。”
她将自己的斗篷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拿起降书走出门外,雪仍在下着,不知何时才会停下。
“还我爹爹性命!”
一个身影从旁边窜出撞在了她的身上,抬起头只见一十四五岁的女娃正惊恐万分地看着她,这女娃半边脸蛋绝美无比,而另外半边却惨不忍睹。达依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禁想靠过去看个清楚,而那女娃吓得面如土色,跌跌撞撞地窜入旁边草丛转眼就消失不见。
“你……别走!”
她忍不住追了过去,然而没走几步就觉得小腹生疼,低下头就见腰腹处插了一把匕首,热腾腾的血正不停地往外冒着。
“呵呵呵,真是天意。”
她望着天空凄婉地笑了起来。
见到达依下山,死守在烟霞山的玄粼兵马立即放下兵器不再抵抗。柯木见她似乎平安无事,不禁大松一口气,他欢喜地走上前,而她却冷冷地拒之。
“我累了,先走一步。”
话落,她便坐进轿里,柯木有些不知所以然,待轿子走远,他才发现地上多了一条刺目的血痕。
第一百零六章 完结
白亦鹤服毒而亡,按照遗诏他们将他的尸骨与玉蝶夫人的遗像一同埋于烟霞山上,孤零零的坟前只立了一块无字碑,一代君主就此湮灭,十年争战也随之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青偃与丹兰联手铲除余党,陆陆续续地平定了墨泽及其它对立小国。柯木用了四个多月将皇叔扎克从丹兰王位上赶了下来,在监牢中他竟然找到了自己的母后与几个弟妹,这无疑是个惊喜,月氏皇族意外地幸存了下来。
月氏部族虽没有因为这场战争而消亡,但是战争留下的疮痍还需时间抚平,虽然青偃与丹兰联手胜了,可青偃国太子以及诸多将士都永远留在黑河河底,有些连尸首都没找到。其实最惨的并不是那些死去的将士,而是活着必须要忍受丧亲之痛的人,没了夫君又丧了兄长,青偃太子妃几乎疯了,却不能在众人面前悲伤落泪,就是因为她身上尊贵的光环,所以她要比别人更坚强,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已经付出太多,而这个付出并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结束,她也不过是个权利的牺牲品。
战后,燕王说要立下盟约,以保两国世代和睦昌盛,柯木答应了这个要求并准备亲自前往,他希望达依能一起去,可她一直躲在房内不肯出门,河口之战耗尽了她所有真气,留下一身的伤病,她不能见光,也吃不进东西,只能整日呆在房内等着油尽灯枯。柯木心疼万分,他不愿见她受苦,更不能忍受世人对她的诽谤污辱,淫妇也好妖女也罢,她始终都是他的妻。
“依,还疼吗?”
柯木看着蜷在角落里的一团身影皱起了眉头,达依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腰腹不停发颤。柯木轻叹一声,小心翼翼地从食盒中端碗血羹摆到她面前,然后勉强地扯出一笑。
“吃一点,吃一点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