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云果然如盛宣怀所料,得知李鸿章要修铁路,一封电报主动打到李鸿章的那里,称“从云每感于中堂之眷顾,无不心有戚戚也,近闻中堂欲修路至山海关,此等利国利民之伟业,从云不敢落人之后。愿以每公里铁轨作价一两银子,为中堂解忧。”
每公里一两银子,这就是在白送啊,沈从云心里固然疼的厉害,可是随之而来的芦汉铁路,只要李鸿章不反对,就算修个五年修起来,沈从云一旦需要出兵朝鲜,有铁路总比轮船要快吧。这银子,必须花。当然了,李鸿章提出的统一采购铁轨的招数,这才叫打蛇打七寸,一下就把沈从云和郑观应的要害给打中了。
历史这一手是盛宣怀入主汉阳铁厂后玩出来的,现在历史微微的改变了一点,张之洞没搞汉阳铁厂,盛宣怀就用这一招来打动沈从云。假如只是简单的让沈从云出点银子,这事情也不是办不到,盛宣怀这么干其实很有一点双赢的意思,自己落了实惠,沈从云也不愁日后每年30万顿的钢铁没销路。
关键问题是,铁路能修的起来么?
两条铁路的修建,由三位在全国最有影响力的总督提出,可谓是声势浩大。沈从云也给朝廷上了道折子,直接提出铁路应该修到奉天,一旦东北有事,北洋之兵可快速驰援。
沈从云的折子让朝廷的清流们狠狠的参了一本,尤其是李鸿藻,直接说铁路一旦修道奉天,将震动九龙城的陵寝。沈从云之心可诛!
对于李鸿藻的折子,光绪皇帝看了后冷笑道:“杞人忧天!”翁同龢在一边听光绪这么说,也就及时的闭上了嘴巴。慈禧看了折子后,当着光绪的面,叫来军机大臣奕譞和孙毓汶,问了问他们的意思。孙毓汶之前从李莲英那知道了慈禧的态度,便抢先上奏道:“沈子归本是从西洋回来的人,现在有是在带兵的,他这么考虑自然是从军事角度上出发,一个海外长大的人,对朝廷的一些个规矩不太明白,上了这么一个折子,不值得兴师动众的口诛笔伐吧?”
慈禧不拿这个事情敲打沈从云,是有原因。眼看刚毅要调回北京,沈从云及时的上了一道密折,请刚毅转给慈禧。密折的里头沈从云说,眼下在越南搞了一些厂矿,赚来的钱足够维持开支了,眼下老佛爷要修园子没银子,沈从云心里急的跟着火似的,朝廷每年拨款60万给沈从云练兵,沈从云决定每年从练兵银子里拿出五十万来,孝敬老佛爷。为什么是五十万呢?其中的十万,自然是委托刚毅带话的好处了。要不怎么刚毅这么上心着帮忙,用上密折了。刚毅眼看就要离开两广,每年六十万的银子眼看就要落到别人的口袋里,刚毅自然非常心疼。沈从云的意思,即给了刚毅一个拍慈禧马匹的机会,有能每年坐收十万两银子,刚毅能不积极么?
有了孙毓汶这个马屁精在前面开路,慈禧顺着这话道:“还是孙大人说话实在。不就是说了一句铁路应该修到奉天么?怎么了?人家沈从云在越南数年,练出了五万精兵,法国人这么嚣张这几年都没敢越雷池一步。如今朝中这样的能臣不是多了,是少了。照我看啊,铁路要修,不能修到奉天,还不能修到锦州?”
慈禧说这话,其实是临时起意,顺嘴而已。本来的意思,为沈从云开拓,顺便支持一下李鸿章和奕劻,没想到这话说出了口,包括光绪在内,都误会慈禧主张大修铁路来着,心里都为三大督抚提出两条铁路的修建计划定下了基调。原本计划从唐山到山海关的铁路,慈禧这么一句话出来,现在定下修到锦州了。这就是中国的政府!不管什么事情,慈禧一句话就定下了。至于修铁路有没有银子,慈禧就不去管了。
光绪和一干大臣得了慈禧的话,这便要告辞下去。这时候一个比丘尼悄悄的来到慈禧的身边,在慈禧的耳边低语了两句,慈禧脸上露出笑容来。
一干人是认得这个尼姑的,不约而同的露出可惜的目光来,纷纷起身告退。
李鸿章、张之洞要修铁路,朝廷准了。可是,户部没银子,拿什么来修?翁同龢更是整天在光绪面前叫穷,叫的光绪都烦了。
“这是太后决定的利国利民的大事,有银子要修,没银子也要修。”光绪一句话,无奈的翁同龢只好很委屈的挤出来两百万两,李鸿章和张之洞一人一百万,多一个子都没有了。
朝廷有银子给固然是好的,李鸿章也好,张之洞也罢,都没有把希望放在户部的身上,各自都另找路子弄银子去也。李鸿章基础扎实,问题还不是很大,张之洞就头疼了,历史上建个汉阳铁厂都逼的张之洞写祭文卖了十万两,修芦汉铁路没个上千万两,根本就是一句空话。上哪去搞银子?张之洞步沈从云的后尘,做银元,发行货币。“鹰洋”自道光年间鸦片战争后,大量的流入中国,张之洞就是仿制“鹰洋”。其实道光以前,银元的有很多种,比如“广板”“福板”“杭板”“苏板”,都因为掺杂了太多的铜和铅,成色比鹰洋差很多,民间拒绝使用罢了。
张之洞开设的银元局,模仿鹰洋的形式和成色,正面铸有“光绪元宝”四字,背面中间有蟠龙纹,所以也叫“龙洋”。
仅仅靠做银元,张之洞筹来的银子还是不足以修建芦汉铁路,张之洞有他的办法,一边先动工,把事情定下来,另一边辜鸿铭到了上海,找到胡雪岩。财神爷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了,胡雪岩秉着左宗棠的意思,拿出了五十万两襄助,就是白给了。辜鸿铭自然是不满足,提出借银子的时候,胡雪岩叹息道:“银子本来是有一点,可惜都拿去入股轮船公司了。”
货轮不是战舰,耗费银子自然没多少,有了胡雪岩的加入,郑观应倒是不用为银子发愁了。唯一发愁的是斯蒂芬,他又要离开中国了。
这一次斯蒂芬离开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百多名十六七岁的,有海上作业经验的少年,这些少年是唐绍仪奉了沈从云的意思,辛苦四处找来的,最起码的要求都是要读过几天书的。唐绍仪费了好大的尽,从南洋、广东等地,费时半年才搜罗到这些人。
斯蒂芬非常不解的是,沈从云说这些少年是为日后轮船公司壮大培养人才,可是偏偏要斯蒂芬动用家族关系,安排这些少年到英国海军学校学习两年。为此,沈从云有花出去几十万两银子。斯蒂芬敏感的意识到,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英国海军,可是世界第一,到英国去学海军,日后回来开轮船?可能么?
另一个斯蒂芬不解的事情,是沈从云怎么知道美国有个爱迪生的,居然点名道姓的要斯蒂芬找遍美国也要挖出这么一个人来,然后不管花多少钱,也要和爱迪生签署一个协议,由沈从云出资提供爱迪生搞发明,然后沈从云获得爱迪生50%的专利。如果爱迪生已经有了某项专利,斯蒂芬就要花钱买下来。这么一个有点没头没脑的使命,让斯蒂芬非常之困惑。还是郑观应说的好,沈从云考虑问题都是着眼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以后的事情。
如果斯蒂芬知道,爱迪生以后光靠发明就成了大富豪,不知道会怎么理解沈从云现在的做法。关于定购轮船的事情,沈从云倒是只简单的说,“你看着办”。
一句很信任的话!让斯蒂芬非常的有满足感。
1889年是忙碌的一年,平定了西宁叛军后,河内至西贡的铁路,开始进入铺轨的阶段,广宁的码头也正式竣工,可以停泊大型货轮。
由于越南和广西云南交界的缘故,加上沈从云在暗地里的刻意作为,在越南信誉良好的中国银元,大量的流入两省,民间出现了大面积使用银元的局面。广西的布政司还没啥好说的,云南巡抚岑毓英就不行了,直接上奏参了沈从云一本。说沈从云私铸银元。
奏本到了朝廷,很快被打了回来,光绪在上面朱批道:“沈从云在越南发行银元为练兵之故,干尔何事?”岑毓英顿时没了声音,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岑毓英没有参动沈从云,沈从云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中国银行的银元,从广西云南两省开始往外蔓延,贵州、广东、两省很快也出现了大批的银元,因为中国银行的银元样式好看,成色也足,在民间很受欢迎。到1889年底的时候,中国银行的分部,已经先后开到了两广云贵四省重镇。
有了岑毓英这个例子在前面,每人敢再参沈从云,不过沈从云这么干根本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抢银子,换谁都不乐意。
新任两广总督李翰章,就把状告到了老弟李鸿章那里。李鸿章刚得了沈从云的好处,自然是要帮着沈从云说话的,不过老哥的利益也要照顾,所以李鸿章在中间斡旋,双方达成协议,中国银行的银元可以在两广流通,但是要到广州去办银元厂,有钱大家一起赚。
不分国内国外,拼命刮钱的沈从云,也正为这件事情得罪人头疼呢。李鸿章提出了这么一个模式,沈从云立刻心领神会,主动拍欧阳全去了一趟云南和贵州,提出合办的意向。
原本云贵的督抚,拿沈从云也没啥办法,毕竟银元是民间私下自行开始流通的,沈从云又没有跑到云贵来做银元。现在沈从云提出合办,这是大家发财的和解之道,两省督抚都有溜出去的银子又回来的感觉,虽然眼红沈从云捞银子捞的快,但也还是接受了沈从云这个还算皆大欢喜的模式。
银元只是沈从云在越南推行的一项掠夺政策,随着上海各工厂的投产,大量的布匹、香烟、火柴、涌入越南市场,沈从云还嫌运输麻烦,直接在广宁开始修建厂房,兴建织布厂、火柴厂、卷烟厂。有军队在越南,手上还捏着越南王室,大量优惠的政策,导致越南市场上主要的竞争对手法国货,很快就被挤的无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