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湉忽然说不出话了,因为他的嘴被堵住了。水波荡漾,那是泉水在升腾,还是什么东西在扰动?唯有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如水。
四十八、小店
“在柳园中,比较还像一个人”
这是江湖上的人对刘卫的评价,他一直以此为荣,一直以“人”的标准来做事。一张宽大破旧的帽子戴在一张苦大仇深思考的方正脸上。街头,铺子,门口,衣衫油腻一脸痴呆老实流着口水的他,蓦然回首,便有了千年的重量。
他正在关卤食店的门,这几天生意不好,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人来了。
长街寂静无人,就在他准备安上最后一块门牌的时候,忽然看到两个人如鬼魅般飞了过了。两个浑身湿淋淋的人,一男一女,他看到那个女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忙迎了上去,悄声说:“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这两个人就是龙军和小姿。这个卤食店是柳园的一个秘密分支。在江湖上,刘卫年青时曾经名气很大,谁知道这样一个人却不声不响地潜伏在这个小镇上,做卤食而已。
小姿和龙军飞快入店,刘卫朝周围警觉地看了看,确信没有人跟踪才忙安好最后一块门牌。
店不大,只有四张小桌、数条长凳而已。
“刘老头,快给我找两套干净的衣服,再弄一点吃的,我饿了。”小姿还没有坐下,就一叠声地说。刘卫并不老,四五十岁而已,对小姿却极恭谨,立马答应一声,准备去了。
他的效率很高,等到龙军和小姿换好衣服,一桌丰盛的菜已经摆好。等他们吃过一点东西,店子的后院已经有十三个人静静地肃立在黑暗中,每个人都站的笔直,如十三把出膛的刀,干净、冷酷、锋利。
“大小姐,十三已经来了,他们一会护送你回去。”刘卫笑眯眯地说:“你什么时候走都没有关系,保证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十三?曾血战十三昼夜,大败落叶帮的十三?”龙军吃了一惊,对于柳园的实力越来越搞不懂,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是的,这些人都是。”刘卫笑得很愉快很自豪,比喻也很恰当:“我们还有很多这样的人,你们只不过没有看到而已,就好似女人穿内衣,暴露出的那部分固然重要,但没暴露出的那部分才更是要命。”
他眨眨眼:“要男人的命。”
龙军忽然觉得这个人很有趣:“还有多少没有暴露出来的?”
“柳园没有暴露出来的东西还有很多,保证超过你的想象。”刘卫说:“江湖上有已被证实的两大命题:江湖第一定律——对任何一位高手而言,一定存在着一位实力旗鼓相当同时派别又针锋相对的高手。由此的江湖第二定律就是——他们中至少有一位是柳园的人。”
他说的是事实:“只要大小姐需要,这样的人随时随地就会出现。绝不会让她失望。”
龙军看着这位一说一笑,恭敬温厚的中年人,笑了笑:“你算不算其中之一呢?”
“我算不上。”刘卫诚恳地说:“我只算柳园忠实的仆人,或者你把我看成柳园养的一条狗也可以。”他笑得很诚恳:“我只不过是狗尾续貂,偶尔做一做狗拿耗子多管的闲事而已。”
“有你这样的狗,真是小姿的福气。看来柳园已成功地将一批批野狗驯化成家狗不算,还成了走狗。”龙军拍了拍他的肩膀:“狗皮膏药我这里还有一点,你要不要?”
“谢谢。”刘卫客气地说:“狗急跳墙的时候,我一定会向你讨一点。”他眼中寒光一闪,如有一根针:“我不是狗咬吕洞宾,至少还识得好人心的,只要你不打落水狗就行。”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刘卫特别叮嘱:“路上有狗,两位慢走。”
深巷、古槐、暮蝉。
柳园第九重有一个小小的院落,一株槐树下,二叔躺在一张发黄的竹椅上打盹。他有午睡的习惯。
龙湉来的时候,非常感慨;。风景依旧,却早已经是物非人也非了,只有那夹道的菊花依旧,年年盛花迎秋。是岁月催人老,还是生活的担子太沉重?二叔显得比过去苍老了许多,鬓边的白发增加了不少,秋风一吹,乱了。
柳园是一个什么样的园子?有人说:“这是座江南风格庭园”;有人说:“是人文与自然的 共和秘境”;有人说:“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有人说:“柳园,是一种淡淡的怀念。”;而龙湉则认为,这里是“罪恶之源”,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暗藏着杀机。
龙湉的脚步很轻,可是当他站立在二叔三尺之外的时候,二叔却忽然睁开了惺忪的眼睛。老虎既然打盹的时候,也能感受到其他动物的气息。
“打扰了二叔午觉,真的让我很不安。”龙湉嘴上说着,却没有一点“不安”的表情。
二叔叹了一口气:“你终于来了,你终于还是没有死。”
“嗯,我来看看二叔,二叔蛰居柳园,虔念弥陀颐养天年,一看你身体健康,让人宽心不少。”
二叔没有说话,好似知道他要来,忽然变戏法似的从椅下拿出一坛泸州老窖酒,拍封,酒香立刻四溢。他先喝一口,然后递给龙湉,龙湉二话不说,拿起就牛饮了一口,然后递回去,一来一往,两人默契地喝了不少。
直等大半坛酒见了底,龙湉方由衷赞叹说:“好酒,怕有二十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