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拖出来一台手摇发电机,引出线的两条铜线缠在她的乳头上,尾崎猛摇手柄,电流把捆紧了女人打得像河岸上蹦跳的鱼。她昏死过去了,鬼子用烟薰醒她,解开一个线头缠在铜棒上塞进了女人的下体深处。随着发电机的转动的节奏,张惠芬拼尽全力才迸发出痛彻心脾的哭嚎,这哭嚎凄惨得让人毛骨悚然,这哭嚎恐怖怪异,只有目睹着世界末日的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她双腿扭绞在了一起,浑身上下不断地抽搐,舌头无力地伸在外头,嗓子眼里发出了怪异的喘吸。汗珠一颗接一颗地从她的皮肤下沁出,片刻便如黄豆般大小,仿佛雨天里玻璃窗上流淌不休的水滴,时急时缓的尿液在她的身下肆意汪洋。很快地,她的口唇边涂满了血色的粘涎,嗓子完全嘶哑了,眼睛直勾勾地,黑眼仁不断地上翻。小野伸二意识到需要歇手了,否则她马上会死的,无可奈何地下令:“给她喂点盐水,吃点东西!”临迈出房门,小野伸二又回头叮嘱:“休息半小时,别离开人。”
第二十四章(4)
张惠芬脑中轰轰作响,似有千军万马纷至杳来,又似乎空无一物。昏昏噩噩中感觉自己飘起来了,缓缓升空,仿佛柳絮样轻飘飘的,又好像是风筝摇晃,她觉得自己离太阳越来越近,微风拂面,游云梳发,闭上双眼,仿佛拉住了梦的手掌。环视四周,只有白云为伴,声音似乎不复存在。宁静中顿感心旷神怡,屏气轻吁,和风徐送,一种奇妙的感觉于心中如潮涌起。瞬时,时空仿佛凝固,真的忘记了自己是谁,从何处来,又将去往何处。天空恍如平静的池塘,朵朵白云恰似素雅的莲花,又像是咩咩觅食的羊群,不管是莲花还是绵羊,她都
喜欢骑在上面去飞翔。云彩下面的原野是无边无际的,大片大片的庄稼地翻动着绿浪,大地上有高山有河流,密密麻麻的森林像厚厚的绒毯一样。怎么越来越冷呢?原来她越飞越高,强烈的阳光使得她睁不开眼睛,白云的上头是黑洞洞的天空。哎呀,大地咋变成了一窝粥样,线条模糊难以区分景物。她飞呀飞呀,后来降落在芳草甸子上面,哎呀,这里的花咋开的这么多呀?遍地开着野菊花,黄的白的还有淡蓝的,灿若群星,围在她的周围。好像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嗨是宝林呀。我的脸红了吗?没有呀,嘻嘻,你看你,瞧你的样子多滑稽多可乐?大夏天的还穿黑棉袄黑棉裤,脑袋上咋还顶着狗皮帽子呢?别说,你的帽子上的毛真好,金黄色长长的绒毛。老虎毛的?宝林你骗人吧?摸摸这毛还真有点儿滑溜软和,就是嘛这是狐狸皮的,哪里是老虎皮呀,净蒙人!宝林,我可想死你了,啥时候能再见到你?一阵风吹过,天地间忽然漫涌起浓浓的雾气,遮蔽了一切。张惠芬喊:“哎哎你别走呀,宝林,等等我——你等等我!”
头晕欲炸的张惠芬醒了,但是她无力睁开眼睛,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差不多没有了知觉。隐约感觉有人在摆弄她的两腿,过了好久,才想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在小野伸二眼中,张惠芬看上去形如女鬼,他深深地感到了恐惧,他觉得根本不是他在折磨这女子了,而是女人在摧残他的意志。小野伸二恨得咬牙切齿,他不相信她不招认,又怀疑她怎么会如此顽强。小野伸二一次又一次地凑了过去,还是原来的问题:“你的说,宝林是谁?”然后支楞起耳朵去听那微弱的声音,每次都满怀希望地期待着,屏住呼吸听她嗫嚅。张惠芬最后一次半睁开眼睛,目光迟缓游移,绝望得仿佛像猎犬爪下的兔子。
黎明降临了,审讯室冰凉的水泥地上,张惠芬人事不醒。凶残的小野伸二撑开了她的眼帘。那瞳孔放大,像行将熄灭的灰烬,黯淡而微弱。张惠芬的意识开始丧失,而灵魂飘向遥远的天空,如光一样飞翔。俯瞰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没有留恋没有恐惧,只有彻底的解脱。她吃力地咧了咧嘴,除了丈夫以外,人世间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眷顾。残留的恍惚里,她只想说声:爱你!
中秋节的月亮升起在王家的门楼上,砖墙外的大柳树茂密的树冠辉映着奇异的银灰。王德发女人在当院摆起桌子,点了一炉香。皓月当空,清辉如温柔的手指触摸宅院,香气缓缓地流荡,宛如若有若无的云霓。桌子上摆着四块月饼、一小筐山梨,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赵玫瑰极力牵住捣蛋鬼,大儿子金锁还算文静,而小儿子银锁早就按捺不住了。赵玫瑰轻轻打了小儿子一巴掌:“等会儿,你爷还没来呢!”
王德发兴致不高,勉强吃了几口月饼,心有所感地对王宝安说:“也不知道二虎在哪儿呢?”
王大猫历来言语迟钝,只是闷头吸烟。赵玫瑰安慰公爹,说:“爹,你不用惦记。宝林没准儿在南边呢。”
“你咋知道?”王德发的目光从儿媳的脸上挪开,他瞥了眼桌前的两个孙子,金锁和银锁两个正狼吞虎咽地吃月饼、山梨。
“我二弟给家来信了,赵成国说他在天津呢。”赵玫瑰说。
“噢,你爹的案子快结了吧?”王德发顺便关切一下亲家。听说赵金氏去县里走动,回来宣称说赵前没啥大事。想到这里,王德发不禁感慨,言外之意自不待明:“你看看人家的老娘们儿!”还用力磕磕烟袋锅,对儿媳说:“等你爹出来了,你就回门伺候伺候,尽尽孝心。”
赵玫瑰内心滚过一阵暖流,瞬间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月光下的眸子异常明亮。王德发历来严肃,一段温情的话语竟让儿媳感动有加。而王德发却坐立不安,自言自语道:“心里头咋闹得慌哩?”
亮如白昼的月光给人以很不真实之感,一家六口长久端坐,没有丝毫的倦意,他们陶醉于这宁静的月色之中,像在留恋这片刻的柔情。天空如湖水一样明净,澄澈湛蓝,暗淡稀疏的银河从他们的头顶弯过,犹如一道浅浅的水痕。赵玫瑰忽然哆嗦了一下,天渐渐凉了,她深感清冷的秋霜即将落下。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杳杂纷踏的脚步声,接着是疯狂的砸门声:“快开门快开门,皇军来了!”
龟田等人是在中秋节夜里赶到老虎窝的,他们已经确认了王宝林的身份。由李宪补带路去了西沟,鬼子兵团团围住了王家院子,狼狗旋风样扑了进来,王家黑狗吓得筛糠似的匍匐不动。王德发边上前开门,边骂:“妈的,有这么叫门的吗?”话未说完,被迎头一棍打倒在地,像是一截木桩訇然扑地。这是突如其来的变故,王宝安颤栗着说不出话来,老女人和赵玫瑰惊悸地捂住了金锁银锁的哭声。日本兵用刺刀划开了粮囤、草垛,宪兵和警察翻箱倒柜,锨开了菜窖、炕席,推倒了炕琴柜、板柜,连牲口圈也没放过。龟田叫人拉过王德发,问:“你儿子的,回来的有?”
第二十四章(5)
王德发想不到,儿子的一封信和信上的草图连累了全家。当他看见日本人出示的“证据”时,禁不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叉腰大笑,说:“不错,是俺儿子!”
第二天早晨,老虎窝小街的男女老少都被集中在小学校,卧病在床的人也不例外。人们惊恐地看王德发一家被刺刀威逼着,站在操场前面。李宪补宣布王德发的罪状,他讲的是日式汉语:“太君要他死了死了的有!”李宪补说大日本皇军给了他生路,可这个老杂毛却不
识抬举,哪怕现在只要他答应给儿子写信劝降,或者公开脱离父子关系,就可以立即释放。人们的目光聚焦在王德发身上,他身上穿的是常见的灰布褂子。老虎窝人印象里的王德发衣着干净,夏天就是件单布褂子,从来不浆洗捶熨,宽大飘曳舒卷随意,只是膝盖处堆起鼓包样的褶皱。而眼前的王德发衣衫褴褛,浑身灰土,头发上还粘了几根草棍儿。满脸血污的王德发镇定异常,抬头看了看教室屋顶上警戒的机枪手,神情漠然。黑洞洞的枪口下,操场上鸦雀无声,只有不懂事的婴孩仰在妈妈的臂弯吃奶,那声音异乎寻常地响亮。王德发仰起血迹斑斑的脸,挨个地看乡亲们,大家都难过地低下头,回避了他投来的目光。王德发无所恐惧,说:“死就死吧,咋的也得让俺抽袋烟吧?”
李宪补冲王德发的腿肚子踢了一脚,喝令:“还牛屄?跪下。”
“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