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料?”
“想盖房子。”金氏不像开始时那样害怕,飞快地打量着狐狸围脖,胆子大起来了,说:“大爷,俺妇道人家不说假话。”
狐狸围脖儿生气,骂:“盖那么多房子干屁?真他妈的够土鳖了。”
一个矮胖的汉子说:“大当家的,女人藏黄金和烟土有地方啊。”
“哦?”狐狸围脖儿感到诧异,“在哪儿?”
“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啊,那玩意儿啥都能藏,嘿嘿。”
胡子们听了哈哈笑起来,狐狸围脖儿冲那人屁股踢了一脚,骂:“牛蹄子上供——就显你爪大?娘们儿那地方也能掏?真他妈的尿性。”
其他胡子七嘴八舌说:“要是压裂子,窟窿多的是嘛。”
狐狸围脖儿显然不耐烦,挥手截断话题,说:“去你妈的,劫财不劫色,耗子洞不乱挖。”
有个胡子威胁道:“快说,不然把房子烧了!”
赵金氏有股火气往上涌:“俺家的地多是不假,不少荒地,一大半都让别人白种,哪来的钱?”
“哎呀,带崽的娘们儿还敢嘴硬?”狐狸围脖儿觉得奇怪,又问:“你当家的呢?”
赵金氏迟疑了一下,说:“去,去老虎窝街上了。”
有一个精瘦的年轻人过来,这人鼻梁高耸得有些夸张,讲了句黑话:“大当家的,可别底线漏水。”
第五章(2)
狐狸围脖儿点点头,说:“小兔崽子,你他妈的盘子③踩得不准。”
高鼻梁喏喏连声,闪在一旁建议:“那咱吃臭④吧?吃小臭也成。”
胡子在角落里搜寻,连猪圈都没错过,仍一无所获。狐狸围脖儿终于泄气了,说:“你家就这么两破丫头?连个小子也没有?”一把揪住了赵玫瑰,推搡给了刚才的年轻人:“小
郭子,给我看着,别让皮子跑了!”然后抬腿往外走,边走边羞辱女主人:“你他妈的光养丫头,连儿子也不养啊,操个老母鸡还下公蛋呢!”
许多年以后,赵玫瑰牢牢记得被绑票的情形。颠簸的马背仿佛起伏晃动的大船,浓烈的烟草气味笼罩,胡子的一只大手搂住她,叫她丝毫动弹不得。在那风雪交加的夜晚,她不停地哭啊哭,最后嗓子哭哑了。胡子心烦,吓唬她说:“小丫头,再哭撕了你的嘴!”黑夜彻底覆盖了雪原,除了漫天的飞雪就是急促的马蹄声,赵玫瑰的脸蛋冻得麻酥酥的,哭着哭着睡着了。
赵玫瑰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的老女人坐在炕边瞅她。赵玫瑰感到特别恐惧,她张张嘴想哭,可是嗓子嘶哑无声,眼泪簌簌又流了出来。“醒了呵,小闺女别哭啦,”老女人和颜悦色地摸摸她的手:“起来吃点儿饭吧。”
胡子们在隔壁饮酒作乐,粗喉咙大嗓门地唱:“西北悬天一块云,乌鸦落在凤凰群,不知黑云是白云?黑云过后是白云,白云完了都是云……哪位是君,哪位是臣?”乱哄哄中有胡子嚷嚷:“大当家的,明个哪哒子⑤去乐?”
“砸!砸就砸它个一个红窑!”
屋里还有几个肉票,有老有少,都愁眉苦脸的默不作声。只有老女人说话,一边就着马灯做针线活,一边唠叨:“今天砸这个明天砸那个,早晚不等,得砸掉脑袋。”老女人缝袜子的线脚很细密,换线头时碰碰赵玫瑰说:“闺女,给认个针儿吧。”赵玫瑰接过针,将线头在嘴中抿湿了,对准针眼儿穿了进去。老女人就夸奖,闺女好乖乖,长大准是个巧手媳妇哩。赵玫瑰差点笑了,一想到自己处身于陌生的环境,没敢笑,鼻子酸溜溜的还想哭。夜深了,胡子们仍兴奋得不想歇息,借着酒劲过来折腾肉票。他们将肉票吊起来打,打完以后还勒令在地上爬,学猫叫学狗叫学驴叫。胡子们兴高采烈,开怀大笑。胡子喊:“老婆子,该你的了。”赵玫瑰吓得大哭,哭成了声嘶力竭。狐狸围脖儿见状只得作罢,说老婆子今天便宜你了。胡子终于散去,屋子里满是哼叽叽的呻吟,老女人轻轻叹气,拍着赵玫瑰说闺女睡吧睡吧。赵玫瑰身边的老女人,也是被绑来的,因家里无钱来赎,只好给胡子烧水做饭,缝缝补补。赵玫瑰睡不着,睁大眼睛盯头顶上的梁柁。窗外面的雪还在下个不停,有胡子岗哨来回走动,而炕洞子里的柴火噼啪啪燃烧,挂在墙头上的马灯里的火星子不时地爆裂……
赵前是在胡子离开后才回家的,一同进院子的还有老牟和马二毛等二十余人,众人手里抄着鸟枪洋炮菜刀斧子。听说赵玫瑰叫胡子绑去了,老牟连连跺脚说:“赶紧去报官,官兵一去就连窝……”扭头见赵前的脸色怕人,就改口说:“要不就出钱去赎?”
胡子留下的口信是后天晌午接人,地点在苇子沟河口大柳树底下。一百两银子,少一两就撕票。赵前不声不响地吸着烟袋,耷拉着脑袋想了好阵工夫。烟终于吸完了,也下了决心,他在炕沿上磕打磕打烟袋锅,吩咐马二毛说:“明早,你再去抓头猪。”
“啊”老牟听了一怔:“干啥?”
赵前说:“好好答谢人家,人家大老远来的,白跑了一趟,匪路上吃饭的也是朋友。”用意很明显,他想花钱摆平。事实也是这样,既不能经官,更不能和胡子结怨。老牟想了想,赞成说是啊是啊,软弱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
第三天晌午,马二毛赶马车来赎赵玫瑰。胡子果然在柳树下等候,胡子疑心重,将马二毛的眼睛蒙了起来。费些周折,才到了胡子的驻地。其实胡子去南沟砸赵家,只绑回了个小丫头片子,已经不奢望勒索更多的钱财。不想,事主拿来一百两银子,还拉来了一口猪,同时修书一封,措辞甚是客气。胡子头见了大悦,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