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宁头很疼,他也是习武之人,高低眼力自然有。
这言临素拔剑纵马仿若行云流水,素影剑薄而轻,但此刻他在风雨中持剑而来,朱永宁看着眼里却觉得胸口窒闷,有如临万钧之感。
这一把掌中三尺青锋,连风雨之势都压制住,这份功力已非他所能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言临素摆明了便是拦道来了!
朱永宁举起手中的刀,他已不能再看,不能再听。耳畔青锋划破风雨的声音,那声音让他心跳加快,热血沸腾,仿佛饮了最烈的酒。
刀剑相交,二人心下俱是一凛。
这少年看似浑身是伤,竟然手底下还这般硬?哪里像个锦衣玉食的小王爷。
言临素身形翩然后撤,落在江堤上。
江岸风急。他这一落定足,目光便落在谢不予身上。谢不予此刻身上已经衣不蔽体,极力遮掩的衣袍下,一双长腿隐约可见。
言临素皱了眉头,“你便要抓着这一个女子与我动手?”
朱永宁挑眉一笑,“你要她?好,送给你。”
他说着竟然就真的将谢不予推向言临素。
女子挣脱了他的怀抱,向着站在风雨中的青年冲了过来。她脸上的泪水已经滚落,她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哭着的时候,也是动人的,甚至还带着几分为风雨摧折过的美丽。
言临素虽不曾经历江湖,但也曾听说过江湖中的故事,美丽的女子上一刻还在红袖殷勤捧钟,但下一刻便从裙摆中衣襟里拔出刀来。
朱永宁看着他在笑。
言临素没有说话,将女子拥入怀中,自身上解下雨披,披在她的身上。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向着朱永宁走去。
朱永宁自风雨中抬头,正望进青年的眼中,他知道他已激怒了这个人。言临素望向他的目光仿佛着了火,声音却仍是平静的,“小王爷得罪了!”
剑光在雨幕中淡得仿若青烟,轻轻一碰便会散尽。
朱永宁有种错觉,这样的剑光就算碰上了,也如情人温柔的一吻。纵然如此温柔,他仍不敢碰触这样的剑光,朱永宁封刀猱身,当先抢攻。
雨水打在江面上,水花溅起泥泞。朱永宁与言临素都不再说话,二人出手都很快,此刻大雨迷眼,只见两条清影起落,偶尔风雨之中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
谢不予披着雨披退至江岸上,谢家堡诸人提了刀剑围了上来,六叔让了一匹马与她。“轩辕山的武功比想象的还要高,言临素,言临素,唉……”
“六叔,我不甘心。”谢不予咬了咬唇,目光投向江岸边。
老者轻轻叹息一声,“听闻连京城中的照义楼都派了人出来,如今轩辕山都出手了,不知是吉是凶,又是多少江湖是非。”
朱永宁本就不是言临素的对手,已经为言临素手中的剑压制着跪到水里去了。
他怀里的那方油纸包也落到了言临素的手中。
眼前这少年衣襟破碎,半边衣袂染血,纵然跪于泥地里,目中却仍是全无惧色。
暴雨如注,言临素白衣已湿透,人也淡得如他手中素影剑,他将剑锋从朱永宁肩头拔出。道:“成王之子,千金之躯能亲自过信阳江,胆色让人佩服。只是这欺凌女子的手段太过,今日这一剑便让你领些教训。”
朱永宁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血沫,“言临素你待我和谢家堡两败俱伤,再行出手,何必又来说我的手段!”
一条大江之上,黄水浑浊。乌篷船自风雨中穿出,江岸已在望。
言临素站在船首,气定神闲,笑得很和气,“这江上掌舵,浪里来去,还得多亏谢家堡的功夫,此行仰仗二位了。”
六叔掌着船首,乌篷船如片枯叶在浪尖起伏。谢不予帮忙掌着舵,倒是笑得温柔。
言临素向谢家堡的人道了别,拉着朱永宁,身影如白鹤冲天,惊鸿掠影一瞥,已在漫天风雨中离去。
这信阳江以南是一片山林,穿过山林,便可见到绵延的城郭。
雨仍在下,却已有些渐渐止了。
言临素衣袂飘然,沿着山路走,见朱永宁跟着他,俊美的脸上露了冷笑,不知又在转什么念头。疑惑问道:“小王爷笑什么?”
“我笑这谢家堡的人,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还对你感恩戴德得跟什么似的,就说那谢家大小姐的一双眼睛恨不得将你拉回去当乘龙快婿。”
言临素心情其实很好,天底下的男人,有美人为其动心,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更何况言临素才十七八岁,正在慕少艾的年龄。此刻江岸风雨迷离,他却仿佛走在了江南的杨柳岸边,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他听了朱永宁的话,一笑随口道:“什么乘龙快婿,莫非小王爷有什么姐妹要嫁了给我?”
朱永宁见他白衣贴于修长挺拔的肩背上,衣下系带束起一把细腰。朱永宁与他交过手,知道那腰身柔韧,蕴满力道。起了玩笑之心,“什么姐妹,本王看上你了不行?”
言临素闻言也笑了,“小王爷,莫与我开玩笑了。”
言临素自身上解下一个包袱,翻了两套衣衫出来。那包袱是用防水的布料制成,竟雨透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