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夏吩咐司机将橘生送回去,沉静漠然的眼瞳安静的凝视着车子行驶的越来越远,外面的风还有些冷,片刻她温热的指尖便冰凉到了极致。
摊平了掌心放在眼前,手心内曾经在边境时留下的伤痕映入到眼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男人竟然也费心关心起自己的身体了?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有些不舒服,在送走橘生之后这种感觉便一直蔓延进自己干涸的心口处,原本她还以为她能够平静的对待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发生在顾泽恺身上的事,却不曾想到当那些话从橘生这个旁观者的角度说出来的时候,竟还是撩拨了她平静的心。
而此时的林盛夏并不知道,别墅这一侧有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后面映出一道高大英挺的影子,他沉默的屹立在那里鹰隼般的黑眸紧紧的锁住站在花园内的削瘦背影。
花园内的植物已经开始微微的有些冒了芽,正所谓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可他的顾太太却依旧像是深处在严寒里。
她的身体经过长年的耽误已经落下病根,不仅仅是血压血糖偏低,就连贫血也很严重,自从将她从边境带回来之后他就在想着法子的帮她补身体,各式餐饮的厨师他都愿意请到家里来,只要顾太太想吃什么,不管这个季节里有没有,就算是包机空运他也会想办法给她弄到。
可就算是如此,顾太太坐月子的这些日子里,也没有见她胖多少,为此顾泽恺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里,如果那五年的时光里自己可以用心呵护下顾太太,或许她的身体也就不会差成这样。13acv。
将书桌上咖啡杯内的黑咖啡一饮而尽,醇香的味道在舌尖弥漫了开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泽恺也开始眷恋起了黑咖啡的味道,只因为那是顾太太喜欢品尝的事物,他都愿意去尝试。
可这一尝,却上了瘾,一如那五年里的顾太太。
叩叩叩……门口传来了礼貌的敲门声,不疾不徐的三声,是林盛夏的风格。
顾泽恺的眸光深谙了下,从她回来开始便对极为的生疏,就连进门都要先敲过之后才进来,她美其名将这叫做礼貌,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这就是距离!
有的时候,礼貌便是距离的代名词,某些人对你礼貌不过是因为觉得你们还不够熟悉,仅此而已。
林盛夏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走到书房来,或许是想要从顾泽恺那里证明什么,又或许只是来看看。
紧阖的门板内传来巨大的闷响声,令站在门外的林盛夏轻蹙起眉心,不知道顾泽恺在里面搞什么鬼。
当顾泽恺从里面慌忙将门打开时,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深邃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好看的脸颊,看的仔细而又入迷,修长的手指扣在结实的前臂处,林盛夏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到地上散落的碎片,似乎是咖啡杯,而那上面还沾染着点点鲜血。
视线移回到顾泽恺前臂上被划过的长长血痕,甚至将银灰色的衬衫袖口都弄脏,可他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与嘴角的浅笑都令林盛夏觉得他就像是个呆子。
“你很久没主动找过我了。”扬起性感的薄唇,顾泽恺的声音将林盛夏带回到现实里,泛凉的手指微微的曲起攥紧,像是听不出他这话里的委屈,尽管这个词看似与这个男人丝毫不搭边。
强忍着想要帮他处理伤口的冲动,林盛夏面无表情的侧身走进了书房内,视线落在碎片上。
“刚才想去开门走的太急,摔了一跤,挺可笑的!”顾泽恺见她一直看着碎了的咖啡杯,心里多少的有些失落,如果换成是以前的顾太太,一定会先记得帮自己处理好伤口。
“这套咖啡杯还是惜之在我结婚的时候专程买来送给我的!”林盛夏的语调淡淡的,原本之前想要帮顾泽恺处理伤口的心思也淡掉了,只是因着突然想起还躺在医院里的慕惜之,心口处又微微的泛起了疼痛感。她的惜之,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贴心的姑娘,最终却落得那么惨烈的下场,甚至就连方便也只能在床上处理,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的。
顾泽恺阒黑的瞳眸深处滑过暗伤,他知道顾太太有两个关系要好的姐妹,一个便是带她去边境的叶以宁,另外一个就是温致远的妻子慕惜之。
“我会买套一样的补偿给你。”顾泽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现如今在顾太太的眼里他甚至连个咖啡杯都不如,可这些却都是他咎由自取。
“不用了,就算是买回来也不再是原来的那套,有什么必要!”林盛夏蹲下身子来仔细的将咖啡杯的碎片拾起来,那干净的脸上透着认真,顾泽恺见她这样想要将她拉起来让自己来捡,可就是这一拉一扯之间林盛夏葱白的指尖被碎片扎破。
“顾太太……”林盛夏还没说什么,反倒是顾泽恺先心疼了,没有丝毫犹豫将她的手指放在唇齿里吮-吸着,咸涩铁锈味的血在口腔内弥漫了开来。
林盛夏只觉得指尖的皮肤受到唇齿的压力收紧着,就像是她的心被无形的器械摁压着似的难受,顾泽恺深邃的眉眼距离她很近,近到就连他耳垂边的那颗小痣都能看的清晰。
可渐渐的,她的眼神便有了几分迷离,有了几分的氤氲,像是被什么晕染了开来似的,不知不觉中,竟然淌下了泪水。
顾泽恺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顾太太没有抽回自己的手指也没有说话,空气里的沉默安静而又压抑,不符合她一贯的做事风格,还不等抬头,他就看见林盛夏所站的位置地板上溅落了滴水渍。
“怎么哭了?不过是小伤口,没事的!”顾泽恺抬起头来哑然失笑着,手指尖上的小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就是因为刚才吮-吸的动作透着红罢了。
林盛夏却试图抽回自己冰凉的手,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刚才做了错事,她刚才利用了橘生……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电话打来,那是她之前设定的手机闹铃,从姜橘生告诉自己她父亲的事情开始,她先是利用曦曦的事情令橘生产生了紧张危机感,她将最严重的结果摆到她的面前,令她不得不在短时间之内做出选择,利用攻心的战略让橘生不知所措。然后她等待着手机闹铃响起的时候将早就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机拿出来走到洗手间刻意的没有关上房门,而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说给橘生听的,惜之怎么可能会打电话过来?她现在甚至还躺在医院里……
她算准了依着橘生的性格会为了孩子不顾一切,就连她会因着一时的情绪偷药也说不准,可就算是将药拿走了她也不一定会狠下心来下药给唐淮南,而这时她要做的就是出场截住要离开的姜橘生,令她确定好自己的心意,不给她任何后悔的机会!
林盛夏将一切都算准了,却偏偏没有算准自己的心,她的心被满满的愧疚感所笼罩着。
她无声的淌着眼泪,晶莹的脸上因着最近的调养已经有了红润的光泽,以往自己做事情从来都不会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可橘生……却成为了那个例外,如果有朝一日她想到了今日的因果,她是否会怨恨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
顾泽恺无声无息的将沉默流泪的林盛夏拥入到怀中,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黑咖啡浓郁的香味,他虽然不知道在卧室里顾太太与姜橘生到底在谈些什么,可看她的表现也能猜测到不离十。
“其实姜橘生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就算是唐淮南将苏浩轩认进顾家,除了他之外苏暖也不可能会再有别的孩子了!更不可能会取代她的地位!”他直觉的认为姜橘生就是来找顾太太诉苦的!
顾泽恺拧紧了锋锐的眉峰,他不喜欢姜橘生来找顾太太,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唐淮南的老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每次姜橘生的事情都需要顾太太来费心,顾太太又不是她妈!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林盛夏抬起头来看着顾泽恺眼睛,什么叫做除了苏皓轩之外也不可能会再有别的孩子?
“苏暖的子宫在她肚子里孩子流产的时候,因为受损严重一并被摘除了,这件事情恐怕除了我和她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了!”顾泽恺的声音很冷,回想起当初的事情他只觉得自己愚钝极了。
林盛夏的身子一震,就是苏暖利用那个孩子来设计自己的那一次?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报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