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群人中看到了一个小孩子,长长的小黑头发,大大的眼睛,粉嘟嘟的小嘴儿,一身小小的白衣,软软糯糯,可爱极了。那小娃一见晋蘅便扑了过去,将自己揉在晋蘅怀里,哽哽咽咽地问道:“爹爹,我娘亲呢?他们说娘亲找不到了?”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蓄上了满满一层的泪花,闪闪的,真漂亮。她这才知道,当年那个孩子,原来生下来了。她安心地笑笑。
再来便是朝廷官员,晋莩听说苏辛出事,派了人来问候,命京畿府等协助搜寻。
但是苏辛仍未找到。就连她是如何失踪的,也还没人能说个清楚。这种情况,持续到萧子雅出嫁入宫那一日的清晨。期间有一回,她见到那小孩子一个人肿着眼睛坐在台阶上,可怜巴巴的,哭得一抽一抽,她走上前陪了他一会儿。那果然是个招人疼的乖孩子,渐渐地在她怀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划过她的手背,微痒,小脸儿白净水嫩,让她忍不住轻轻地捏了一把。不料晋蘅突然出现,几乎是一把抢过团团,然后尴尬地无力笑笑,“贵妃明日还要起早,宜早做休息。犬子年幼,打搅了贵妃,实在对不住。”她抬头看他,慢慢红了眼圈儿,唤道:“蘅表哥……”
作者有话要说:苏辛怎么了?苏辛哪去了?苏辛出事了?苏辛出什么事了?能猜出来么~~~~~
ps:狠狠地戳戳戳戳戳~~~~~:
☆、第一一九章 血光
萧子雅入宫的那日清晨,朝阳吐艳;红云流馨;晋莩特命人高筑了凌云的阙台,有乐工在其上演奏;令人如闻仙乐;隐约而玄远,当真仿佛是九天神女下嫁凡尘。
那乐声飘了好久;飘到最后,那渺远幽淡的味道仿佛都有了些凄凉的意味。新娘仍是没有从那紧闭的府门中出来;两扇格外华奢靓饰的朱漆大门诡异地闭着;紧紧的闭着;像是绷紧了的弦;要掩藏哪道喷薄欲出的变徴之音,却铮铮然,绷至极致般欲裂帛而出。
山雨欲来风满楼。
晋蘅皱眉看那站在堂前的妇人;她气色虽有些狼狈,倒也健康红润一如从前。萧子雅一把掀开血红的盖头,望着那妇人叫道:“姑母!”
来人正是萧氏。她得知了萧子雅的消息片刻工夫都不曾耽搁,直直地赶回了恒王府。她不愿用自己唯一挂牵的侄女的一生的幸福换自己一命。她朝晋蘅怨怒道:“你答应过的,不让皇上动子雅的心思!”此时侍者在侧,宫中喜娘宫女满屋子,闻此言俱吓得皱了眉头。晋蘅并未吃惊于她还活着,只是道:“陛下已下了圣旨,子雅若是不从便是欺君罔上。更何况,陛下真心待子雅,我为何不放心将子雅交给陛下?”
萧子雅退却了初时见到姑母的惊喜,此刻惴惴地看着晋蘅,生怕他再将姑母抓起来,忙欲上前护住姑母,却被宫中来的嬷嬷拦住了去路。挣脱不得,她只得道:“姑母,事情说来话长,此时不是叙情的时节,您随着田嬷嬷,先随我入宫再说。”田嬷嬷此时方从怔愣中缓过来,赶忙上前拽住萧妃,激动道:“王、王妃娘娘,快、快随我来。老奴要随贵妃娘娘到宫中伺候呢,您先跟我一起,离了此处再说。”
萧氏一把挣开田嬷嬷,“用子雅的终身换我一条老命,我死也不允!”
萧子雅大急,使劲欲冲出阻拦的几个嬷嬷,“您就不为了我吗?除了您,我现在还有谁在身边?您若也弃我去了,我一个人可还如何活着?孤零零地受尽欺负……没人再关心雅儿了……”她失去控制地哀哀地哭了起来,却始终不得接近萧氏。
萧氏也涌出泪来,朦朦胧胧地看向萧子雅,“好孩子,是姑母害了你,累你如此不得自由。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萧子雅道:“不是的,不是的,姑母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您怎么会害我呢?皇上对我很好,您不用担心,只要您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就好了……”
萧氏惨然一笑,“我这一生罪孽深重,只是我也不后悔。唯独不放心你,你的性子在宫中是不会好过的,如今却要为了我跳到那泥潭中……将来便是不被人害了去,你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简单欢快的子雅……我今日敢回到这里,便没有打算活着出去。既然皇上向来仁孝宽厚,料来不会在你服丧中强你出嫁。没了我做约束,你便也自在些。姑母绝不能成为你被人牵制的负担!今日是皇帝陛下,谁知明日还有谁?我本就是已死之人,根本就不应该继续留在这世上,拖累他人……”
萧子雅惊惧莫名,哭道:“姑母……姑母……你们放开我!”
萧氏摇头凄凄一笑,“便是这些宫人都能束了你的自由,你还说那皇上待你好?自古凉薄是皇家,你,切记今日!”说罢蓦地掏出一把锄药用的小镰刀,狠狠往自己心口戳去……
田嬷嬷赶上前去之时,那刀身上已汩汩地冒出血来,吓得她直直流下泪来,只唤着“王妃……王妃……”这个她顶了大半辈子的代称,其实是她喜欢的……
“子、子雅……”她伸手向萧子雅够去,却也明知是够不到的,眼中的几滴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和着血,茵了满地。便是子雅终不能逃过皇帝的强娶,至少她不再是她的包袱,不再是别人轻易便牵制了子雅的由头,这样,便好……那可怜的姑娘啊,是她害她孤苦无依了,只是,这一世,也再不能弥补她了……若有来世……若有来世,她希望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民妇,相夫教子,夫妻和美……
萧氏要萧子雅记住今日,记住她是多么不愿让她跌入那泥潭般的境地,记住她是多么地身不由己,只被几个宫人便轻易阻住了去路。既然她已只剩孤身一人,既然她极有可能最终还是要落入那不见天日的金玉修罗场,那她就得狠心,就得记住她周遭的人,都负了她!或许唯有如此,才能让一个善良的姑娘,真正有可能在那修罗丛中活下来……
萧子雅叫着,哭着,狠命地欲挣了开去,去握住她姑母那举起的手。只是她的力气太弱了,便是使出了全部的气力,便是因此昏厥,也到不得她姑母身边……“放开我……”
她的呼声在那红艳艳的王府前堂盘旋,盘旋,盘旋到了外面,一圈一圈,旋上了天空,旋上了云霄……
宫人仍是拉着她,今日大吉,焉能沾染晦气?
萧子雅最终倒了下去,像是那一刻,她头顶的整片天空……
皇帝陛下还在等着他的新娘,这回是站在皇城根儿上。皇帝的脾气宫中这些人最清楚,可不是大晋百姓所认为的温柔谦和。没人敢将这里的事快马驰报,大喜的日子,晦气……萧家已被灭门,陛下痴恋萧子雅美貌,能顺利地娶过去便是,岂能再等这美人枯槁个几年?迎亲的人皆是这样想法。晦气的事定不顺大晋皇帝陛下的心,不顺心的事大晋皇帝陛下向来不会留。只让他快些尽意抱得美人归便是,他岂会在乎这美人此时是悲是喜、是笑是啼?
萧子雅就这样被抬了出去,恒王府的里门、中门一道道依次而开,直到那朱红如血的大门也轰然洞开……众人久候的新娘终于出来了,只是,是躺着的……她被塞进大红轿辇里,鼓乐声起,响遏流云……
亲随的嬷嬷想法设法将子雅摇醒,好言轻声劝道:“好姑娘,咱们陛下九五之尊,定了今日大喜,告示都贴满了全国,可不能更改啊!陛下的性子其实急躁着呢,姑娘为了前程着想,也万不能将刚刚之事说出去啊,等成了礼,您怎么跟陛下撒娇都成,老王妃必得个堪匹配身份的风光大葬。只是暂且先得忍着全了陛下颜面!”
萧子雅一直痴痴呆呆的,那嬷嬷几乎以为她给吓傻了,直到她忽地侧眸直直盯着她,那眼中满是恨怒不甘,“为何要拦我?为何最后都不让我跟姑母说句话?!”那声音好像是哪只鬼附了上来,合着那眼神,使得那嬷嬷心里一突。
萧子雅乖乖成了礼,在鸾和宫富丽堂皇的洞房中将一枚金簪刺入了胸口……
晋莩赤着眼在举国皆知的大喜之日下令杀了整个迎娶的队伍,一个不留。宫女、太监、嬷嬷、侍卫、知道的、不知道的、进了恒王府的、候在外头的、甚至那些侍卫骑的雄赳赳的良驹骏马……骏马何辜?那些什么也不知道的俊朗侍卫何辜?那些洒道净尘的宫女何辜?无端端,便成了那起又老又蠢的礼仪嬷嬷们的陪葬……自然,对于那些不顾萧子雅情绪,擅自决定不理会萧妃,使萧子雅将晋莩都连带着恨上了的体面嬷嬷们,被赐了一一凌迟……
这怎能怪得她们?平时只知巴结主子的一介无知蠢妇,又怎猜度得来晋莩的心思?在她们的想法里,皇后就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