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航程,风平浪静。
八月廿五,大船抵达商队的目的地,灵州。
作为南部边境最繁荣的州府,灵州不仅是大周国与南面和西边两国商贸往来之地,还是大周如今唯一的异姓王——镇南王的蕃地。
光这两点,就足够全国商人趋之若鹜了,宝济商行的商队不远万里奔赴而来正是为此。
正午的时候,大船停锚,人流蜿蜒着排成长队,如一个个灰色的小点,缓慢移动着下了船。
暮日西垂时,最后一批商客也已经离开,与此同时,傅长宁踏着地平线上最后一抹余晖,回到了船上。
少了宝济商行那只庞大的商队,此时的大船已经空了四分之三,甲板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船员在低声哼着不熟悉的方言歌谣。
小何坐在远处的桅杆下,左腿伸直,右膝盖弯起,手搭在膝盖上,全神贯注地在做着什么。
傅长宁神识扫过,微微一愣,走过去拍了下他肩膀。
“在忙什么?”
小何迅速把东西往怀里一收,坐直身体转过来。
“没什么。”
傅长宁想了想,还是不拆穿他好了。
“我这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小何已经调整好表情,站起来,和她一起回到船头:“坏消息。”
“坏消息是,你外公去世了。”
小何一愣。
“好消息是,宝济商行背后的靠山早在去年便被圣上怀疑上了,上边一直在安排人私下搜集罪状。上次递回去的消息便如同及时雨,给了他们新的搜查方向。”
小何沉默片刻,点头。
“对我来说都是好消息。”
傅长宁看了他一眼,笑起来。
“我还听说了一件奇怪的事,说是暗卫在调查的时候,发现早从前年起,就已经有人在私下搜集宝济商行的罪证。”
“今年六月底,有个小乞儿带着一纸罪状,连同玉面大仙事件中的受害者名单,上了福源商行的门,时间正好是我们离开昌平府后,传信的人告诉我,背后的人把线索抹得干干净净,你说奇不奇怪?”
“苏家这几个月运气似乎也不太好。先是一位少爷骑马摔断了腿,再是一位老爷在外包的花娘怀孕的事被捅到了妻子面前,闹了个人仰马翻。就连同亲家谈好的生意,都被折腾得分崩离析。”
她每说出一件事,小何身体便僵硬上一分,到最后,望向她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戒备,身体也如拉满的弓弦般,充满蓄势待发的反击。
这是他在成长路上,最习以为常的生存法则。
狼崽的路径与踪迹是不能暴露的。
因为一旦暴露,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