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再有,是什么意思?是还会像他们一样,沉睡,然后在千百年后复活吗?
魇九十懵懵懂懂地想着。
他看着面前的水幕,里边血雾已经彻底弥漫开,他好像听见了那些族人的嚎叫,耳朵有些发疼。
可那本应该是幻觉,它们本就是毫无灵智的,此刻也谈不上什么痛苦。
他看着看着,原本惶惶然的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天外轰隆一声,响雷如鞭炮炸开,魇九十吓了一跳,还没躲开,魇十一已经把他捞进了怀里。
“没事。”
可魇九十躲在长老的怀里,余光分明看到,伴随响雷降下的,是一场泼天血雨。
紧接着,大地震颤,一道裂缝如山谷沟壑般,蔓延数十里。
这动静不止惊醒了魇十一,连在族地做客的七名魔族都惊得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谁死了?”
更令人惶然无措的还在后边,似乎就是从这声动静起,整个魇魔界都开始晃动起来。
像是有人从外部在进行狂风暴雨的攻击,而魇魔界的界壁却因万年的衰落,脆弱得如同湿透后又被捞出来晒干的纸,乍一看毫无问题,实则残败不堪,只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破碎。
“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魇十一喃喃。
魇九十不知道长老说的是谁,他有些害怕,“长老,咱们可以向圣廷求助吗?”
按照规定,圣廷是有义务在各大种族求援时帮忙的。
魇十一笑道:“孩子,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
他的笑声里,带着微微的讥嘲之意,“没有他们让路,人族怎么可能这么快闯过来。”
魇九十愣住了,“为什么?”
域外一千八百种族,同气连枝,共抗人族,但凡人族胆敢侵入任一界域,必齐心协力杀入修仙界,杀他个底朝天,这不是他们一直以来教导的理念吗?
“大概是因为,我刚害死了他们十几个最看好的后辈,马上,还要再弄死十几个?”
魇十一依旧那么云淡风轻的笑。他其实已经很苍老了,手上脸上通红的皮肤都发皱,眉毛与胡子也是灰白又杂乱,是真真正正岁至暮年的老人,可当他笑起来,明亮的眼睛里仍依稀可见当年的少年风流,与深深的傲气和不屑。
那是构成他整个人精气与神魂的东西,是托着他走过这万年岁月的累累证明。
魇九十被这句话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长老说,他害死了谁?
魇十一却不合时宜地忆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诅咒之种时的场景。
那时,诅咒之种问他,想不想唤醒它。
魇十一当然想,做梦都想。
于是诅咒之种告诉他,它需要大量的鲜血与性命,最好是人族的,其次是魔族的,天赋越好者越佳。
那时的他也像如今的魇九十这般呆愣,但他反复确认过,这确实是诅咒之种,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于是他瞬间门下定了决心,开始谋划这一切。
域外魔族与人族本就敌对,别说魇魔族和人族还有导致整个种族衰落的绝种之仇,魇十一自己年轻时候杀死的人族都数不胜数。
他最喜欢拿人族筑基期修士的脑花泡酒,那滋味,比他喝过的最上等的美酒都醉人。
可以说,对人族下手,他没有任何顾虑。
但他从未想过对魔族下手。
他的计划是,让这些金尊玉贵的小殿下顶锅,承受来自归元宗的怒火。双方本就敌对,几十个弟子而已,平分下来一个种族两个都不到,债多不压身。
谁能想到,最后死的会是魔族呢?
事情发生后,他已无力回天。他知道一切都完了,犯事的人族在这之后大可拍拍屁股逃之夭夭,又或者直接被怒气冲冲赶来的魔族绞杀,但那又如何,魔族又没法追去修仙界,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而他呢?
他被钉死在这里,无法移动,无法离开,将承受来自所有种族的雷霆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