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豪地说,“我给你带路。”
叶小歌笑笑,“你还不把我带到雅鲁藏布江的江底?”
她说,“不,带你到珠穆朗玛峰的峰顶。”
叶小歌和司机同时哈哈大笑,叶小歌说,“我信,奇怪的是,你说什么,我都信。”
司机一定见多了叶小歌的眼花缭乱的女人,对叶小歌说,“这个女孩子,有点不同寻常。”
叶小歌得意地说,“何止不同寻常。”
汽车突然在一片灯光处停下来,叶小歌告诉她到了。她看着窗外,只有一排临时搭起的帐篷。他先跳下车,把手伸给她,深鞠躬,“欢迎首长到百花山视察。”
第30节 激动(1)
她看着一排帐篷,有些激动。她总是幻想驻扎在天苍苍野茫茫的帐篷里,这个幻想就在今天实现。
叶小歌说,“二十里外有家龙门客栈,可是我想你更想亲临我的战地帐篷。这是流动帐篷,刚刚乔迁到这里。如果不是你这么有雅兴,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深夜到这个深山老林里。”
天黑得像传说中的世界,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狗吠。她巡视着黝黑的远处,“我们离百花山有多远?”
“你就在百花山。”
扑在脸上的风是山风。她拉着他的胳膊,几乎腻在他的肩膀里。细碎的山路上映着月亮的银辉,这里的月亮都比城里的亮。这个银亮的世界像一泓泉水拨弄着弦,从心里一涌而过。两个人都在体会着什么,他们在黝黑的石路上缓缓地走着。
几道晶亮的水洼像一片片凝重的泪痕,他们的步子迈了上去,她的身子一歪,他没有拉住,两个人“ 扑通”滑倒,后背同时发出闷重的声响,禁不住叫疼,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一定对大自然太动情了。这是在警告我们。”叶小歌把她扶起来,帮她掸着大衣,对她说,“我们刚想超脱出来。”
萧小红看着星星,看着看不见的山峦,看着石醉的月亮城,即使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她像盲人一样感觉到月亮就在她的怀抱里,她突然抱住叶小歌的肩膀,脸偎在他的怀里,她激动地说,“这里太美了。”
幽僻的世界,郁郁的月亮,有些阴森,可又像在护卫,她看着云彩里的月亮,这平常而又伟大的月亮拱手交给了她。在自由的月下,她不再压抑,以往的孤独化成了月光。这条银子般晶亮的冰层脉脉含情,像有许多心事。
弥望的是更幽深的世界,像一个营地。缕缕月光,又像渺渺的戏台。月光是水,他们在这样的流水上走着。这是望不尽的松林。空气里飘满了松香。她大口大口吸吮着,她要把过去的浊气全部调换过来。
远处有一点灯光。就像在一个大森林的外围,里面充满了诱惑和神秘。他们走近了那点灯光。这是两间瓦房,窗里溢出昏黄的灯光。从窗帘里能看见晃动的人影。
“我们敲门进去吧。”她央求着。“我太想进去了。”
她真的敲响了门。她激动地攥着叶小歌的手。
门露出一道缝,探出一张苍凉、憔悴的脸。
“大妈,”萧小红亲热地叫着,“我们是从城里来的,能进屋坐会儿吗?”
“城里人怎么到这里来了?”老人家不放心地问。
“这里太好了。”她激动地看着这位月亮城的老人,“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有事吗?”老人越来越不放心。
“我没看见过老乡家。”她兴奋得几乎想钻进去。
真的为她打开了门,她冲进去,好像冲进她的新房,里面只有一台土灶和一个点火的火炕。她好像是进门的新娘,脱下高跟鞋,盘腿坐在火炕上。叶小歌入乡随俗,也脱鞋上炕。
老人家点上长长的烟斗,坐在火炕上,问,“年轻的时候,我看见过美国翻译官,我们叫假洋鬼子,就像你们这样,我以为美国鬼子又打回来了。”
萧小红听了放声大笑,叶小歌看着萧小红的酷得让人窒息的妆扮,眼睛笑出泪水。
她突然看见窗外的玉米杆,从炕上跳下来,跑进后院,在没有一穗玉米的荒杆中亢奋地跑来跑去。
老人家对叶小歌说,“最近鬼子又进村了。我在这里消停了几十年,到老了,让我搬迁,说什么美国地产大王买下这里几千亩地,我这把老骨头死也要死在这里。他们赶我走,我就死给他们看。我要是看见赶我走的美国鬼子,就一把菜刀砍死他。”
萧小红突然为叶小歌有些尴尬,老人家万万想不到她想拿菜刀砍死的人就在面前。叶小歌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宽慰她,“您这把年纪,身体这么硬朗,士气这么高昂,让我真正感到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不过您放心,有我在,您的阵地就在。不仅保住您的这片玉米地,还送您一套别墅。”
“什么树?”
“三层小楼。”
老人家用烟斗敲敲叶小歌的头,“你不是酒晕子吧?我的老头就是酒晕子,埋在向日葵下面。他临死还幻想三层小楼。”她指着那片向日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