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擎起盏灯烛,轻放在天子案边。昏幽的烛光下,睿宗面色铁青,不言不语。
在他的对面,更加昏暗之处,一个身穿红色飞鱼服的官员跪趴地上,微微颤抖。
“你先下去”,正值壮年的君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挥手叫那人离开。
官员如蒙大赦,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君王低声叫住,“她的尸首直接扔去乱葬岗,不许任何人为其殓尸。”
寥寥几语,杀机毕现。那官员吓得魂飞天外,立刻点头称是。
直到那校尉从门口退出去,睿宗即刻沉下脸色,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桌边的烛火。
陈海知他心中烦闷,思量片刻,正欲开口劝慰,对方却骤然出声,“此事你如何看。”
陈海心头一跳,略微思忖,斟酌着开口,“许是三皇子一时糊涂,陛下可别为了这小小一桩事,气坏了身子。”
小事?睿宗长眉一挑,哂笑一声,“我竟不知,他有这等本事。”
陈海假装不知道睿宗口中的他是谁,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
睿宗眯起眼,开始思忖起今夜种种。
恭妃的算盘他一清二楚,既然她蠢,死便死了。李贵妃那个蠢东西想要借刀杀人,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出手替她收拾了很多痕迹。谁知最后,竟然会演变成这么一场闹剧。
今晚看到殷觉与恭妃赤身裸体纠缠的只有自己和宫中内侍,即使已经杀光了所有不值钱的宫人,还是有几个亲近的内侍不能下手。
况且又值皇宴,自己中途离席,那群成精的大臣怕是借着只言片语,也能猜出七八。
殷觉的声名,到底是受了影响。而本该在此局中之人,此刻依旧爽爽朗朗地站在边上,不沾尘污。
他胸中积郁,喉口竟然有咸腥感翻涌上来。
“给朕查。”
“陛下”,陈海抖着脸上的细汗低声劝道,“已经暗中查了一宿,大皇子宫内确实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三皇子的确身中迷药,可那药也在三皇子自己的宫殿内找到,是他素来用于助兴的雅物。此事如若继续闹下去,怕是要人尽皆知……”
“啪”,睿宗放下手边的茶碗,“既如此,你差人去他重华宫中,就说如今宫中出了丑闻,甚是动荡,朕忧心他素来体弱,恐他心悸忧思,伤损体魄,就先在宫内静养三月。”
这是对皇长子要变相禁足了,陈海心中叹了口气,却不再多言,低头应是。
他正欲离开,又被身后的皇帝叫住。
“还有,静养三月,便不必读书习字劳损身心,这三月便先辍了课业,讲经的先生和教习的武师都不必入重华宫。”
“是。”
大皇子十三上方才出阁读书,如今不过五年,其间因大大小小事动辄便会被辍读。如今算来,怕是连四书五经都未完整习完。陈海知道睿宗是在借机变相惩处,却也不会有所表态。他左不过就是个传话的奴才。
他方一抬脚,身后又传来睿宗冷冷的声音,“再有,去宫里挑几个伶俐的小厮,给我去他宫中好好伺候。”
这是要彻底监视大皇子的一举一动了。
陈海没有多言,仍旧应是后,走出了内殿。
却在这时,门外陡然传出喧哗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