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清彦最近由于上网时间多了一些,原有的生活规律被打破,造成身体不适,喉咙疼痛,前两天还有些低烧,门诊部的医生到家里连续三天给他输液,直到今天早上他才觉得身上稍微轻松了一些。他坐在轮椅上,在客厅里指挥着小翠给花浇水,给欢欢喂食。
老关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煮好的白糖银耳汤,递给鲍清彦说:“你不要没事找事干了,北京是个严重缺水的城市,但是咱们家的花不少都是被水淹死的,给花浇水要见干见湿,前天刚浇过,今天怎么又要浇?欢欢也不能一天喂食喂好多次,你看看它现在胖得动都不想动了,怪不得冯部长说你和它论年龄是爷孙俩,凭感情像干父子,看体型如双胞胎。你要是在屋子里边着急,我还是陪你到楼处边的小路上活动活动,我这几天在屋子里从窗户上偶尔还能看到冯部长夫妻俩在楼间的小花园散步,你如果出去碰到冯部长,可以与他在一起聊聊天。”
“我今天身体刚好一些,还不想出去。你说这个冯长平,我与他讲好了让他经常给我通电话,他有快一星期的时间没有理我了。”
鲍清彦的话刚说完,他身边的电话铃响了。
鲍清彦抓起电话,大着嗓门喊:“你这个家伙,在我们家安装窃听器了吧,怎么我刚刚说起你,你就来电话了。”
冯长平在电话线的那一端说:“我刚才耳朵有些热,心里猜想着一定是你在讲我的坏话。你这个老东西是不是上网入了迷,有好几天没有到楼下活动了,我每次散步走到你家的楼前就对方洁说,我想进楼看看老鲍上网,他现在的水平肯定大有提高。方洁说,鲍部长要是上网上得正有兴致,你去了不是干扰他吗,所以我就没有去见你。”
鲍清彦爽朗地笑着说:“上网真不是上年纪的人干的事,时间长了,眼睛涩,脖子直,嗓子干,浑身酸,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月,你别看我上网,还是看老关上坟吧!”
“你这个老东西,净胡说八道,上网的事悠着点,别把身体搞坏了。人们常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以后去哪里找你这样肝胆相照的老朋友吹牛聊天去?”
“我也是这么想,人生道路万千条,终点都在奈何桥,但是,能晚走的就不要早走。再说了,我也不能今年在‘这边’刚过了重阳节,明年到‘那边’又过清明节,那样也太累了。”
“你是越扯越远了,给我汇报一下,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不怎么样,前几天一直低烧,好像是有点感冒。”
“你这个老鲍,无组织无纪律,不请示不报告,谁批准你感冒、谁批准你烧了,现在怎么样?”
“今天好多了。”
“人到了一定的岁数,抵抗病毒侵袭的能力就差了,你要注意起居饮食。对了,我们家孩子昨天刚给我送来一盒燕窝和几袋即食海参,你吃了不一定能治病,但是可以补充营养、增强免疫力,一会儿我给你送去。”
“不敢当,不敢当。”鲍清颜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乱摆,好像冯长平能看见他的动作似的。
“你也学会给我客气了,年轻时可是没少与我抢东西吃。”
“我年轻的时候嘴馋,总是想着吃好东西,看见肉就像熊猫看见竹子、兔子看见萝卜一样。但现在就是喜欢粗茶淡饭,像别人说的什么转基因食品、有机食品,还有什么、什么食品一时说不上来,我都不感兴趣。唉,老冯,你说说,将来的科学技术不知道能展到什么程度,说不定公马的****里能挤出酸牛奶来,母鸡的****里能下出咸鸭蛋来。”
冯长平在电话里笑了,对鲍清彦说:“你的想像力很丰富,这辈子没当作家可惜了。”
“我这样的大老粗还能当作家,肚子里的墨水不够染肠子,自从当了副局长以后,包括以后在局长、副部长、部长位置上的任职期间,我的讲话稿都是别人写的。”
“你总是说直政部的老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听说人家的讲话稿从来不让别人写,最多让部属找些素材,尔后自己动手。”
“别提老林,提起他来我就生气。前天他儿子还给我打电话说,鲍伯伯劝劝我爸我妈吧,两个人分别都是六十大几七十来岁的人了,还天天吵着闹离婚,他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我先给老林的老伴打了个电话,劝她说,弟妹你要想开一些,现在忠诚可靠、一心为家的男人,与大熊猫一样稀少,与金丝猴一样珍贵,你不要总想着把老林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老林白天帮朋友跑跑生意,晚上与女人跳跳舞蹈,不会把你怎么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想尝尝天鹅肉的味道,并不想把天鹅当配偶,公癞蛤蟆想与自己过一辈子的,还是母癞蛤蟆。”
冯长平在电话里笑出声来:“你这是在劝人吗?明明是糟蹋人家老太太。”
鲍清彦不以为然地说:“我讲的是实话,我就不信老林能与他现在的老伴离婚,再去娶个年轻姑娘。”
“你这话别说得太早了,有人讲过,现在对有些男人来讲,有奶便是娘,对有些女人来讲,有钱就是郎。老林不一定去追求年轻女人,但是有些年轻女人有可能会别有用心地算计他,她们中的有些人高明得很,把你的心、肝、肺都摘走,让你不到医院照爱克斯光都现不了。”
“在这个问题上,你的有些说法我同意,有些年轻女人找年老男人,为了爱情的也有,但是不多。现在的一些年轻女人,头长,见识更长,嫁给老头,不过是你先当郎,我后当‘狼’,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房。但是,对于老林这个人,我比你心里有数,他的心眼不少,筛子底一样,这个问题的后果他还能够看得透,不会轻易去干赔本的买卖。给老林的老伴打过电话,我又给老林打电话,臭骂了他一顿,我对他说,你的脸很白,但是心很黑;你的嘴很甜,但是手很辣;你的胆子小,但是**大;你的情很薄,但是脸皮厚;你现在面前的路有很多条,但条条都是通往万丈深渊,你应当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你说你当了领导以后就不会写讲话稿了,可是,骂起人来,排比句倒是编得挺快的,有些话也太难听了。”
“我当时也是给他气急了眼,急中生智嘛!你知道,我这个人肚子里一根直肠子,从嗓子眼通到屁股门,有什么话一下子就倒了出来。”
“他没有给你着急?”
“他敢给我着急?惹恼了我,让他与我一样,下半身残废、性功能丧失。我们俩的关系你可能还不是十分清楚,当年我们在工程团工作的时候,我是连长,他是指导员,我们连是总部授予荣誉称号的英雄连队,我是团里树立的先进典型,后来我破格提拔为团副参谋长,他还是指导员,半年后才调到团政治处当宣传干事。我调到北京的总部机关工作时间也比他早两年,他刚调到总部机关的时候,在我面前毕恭毕敬,当了直政部的副部长以后才牛气起来。老林是个书生,胆子小,在集体宿舍里,蚊子打个喷涕能吓得打个哆嗦;我是个粗人,胆子大,黑夜里敢一个人躺在停尸房里听死人打呼噜。老林平时能言善辩,巧舌如簧,那一天,我在电话里连骂带损,奚落了他半个小时,他原本就怕我,加上理亏,屁都没敢放一个。”
“你这个老鲍,别看没念过几年书,说出来的话倒是很有意思。”
“你讲得很对,我在连队工作的时候,战士们都喜欢听我的实话实说,不喜欢听老林的高谈阔论。他们说,我们希望鲍连长的讲话像女人的头,越长越好,希望林指导员的讲话像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
“我们俩别在电话里胡扯了,你等着,我一会就把孩子带给我的东西给你送过去。”
鲍清彦又开始摆手,着急地说:“你不要送,我、我真不要!”
“要不,你让小翠到我家来取!”
“那、那好吧!”
鲍清彦难为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