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道,刘大人这腿伤的真是时候,既博了民心又省了力气。
刘本道几乎要哭出来,口中喊道,皇上饶命,下官无用。
皇上冷哼一声,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没用,还厚着脸皮到朕这里讨命!朕真是恨铁不成钢啊。李安宁一到盛安县就找到了暗河口,你在这里任职三载却不抵他半月的功劳!朕留你何用?!说什么忌惮民风,龙神虎啸,无稽之谈!刘本道,你对得起那些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百姓吗?他们都应该向你讨债。不!他们应该向朕讨债,是朕的失误,朕有眼无珠让碌碌无能之辈做了父母官,是朕辜负了盛安百姓,是朕啊……
刘本道伏地嚎啕大哭,泣不成声,皇……皇……上……奴才……罪……罪该……万死!
皇上冷眼看着他颤抖的双肩,问道,刘本道,你可有坦白之词要告诉朕?
刘本道被皇上的问话吓得身子一震,他清楚这句话的分量和隐含的深意,但仍不确定皇上是否已经查明了他贪赃的事实,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借着哭腔的掩饰,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臣……无能,让无辜百姓枉死,请……皇上……降罪……
那么依律该降你何罪呢?
刘本道这下真的慌了神,但尚未丧失理智,他说道,但凭皇上裁夺……
你自己都说让无辜百姓枉死,那就死罪吧。那么多冤魂只要你一条命,你不算委屈!
刘本道身体抖得像筛糠,口中念念有词,细听他只不断地重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上高声道,来人!将刘本道押入大牢——候斩!
穿戴肃整的侍卫一左一右将他架起向外拖去。刘本道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有事揭发,李大人有罪证在臣的手里——皇上——李安宁有罪证——
皇上一挥手,刘本道如一滩烂泥般啪嗒掉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到皇上跟前,磕头如捣蒜,口中发出呜咽之声,皇上……李安宁一到此地便发现了暗河口,自认功不可没,便要挟奴才将爱女刘灵献上服侍左右,奴才千万般舍不得,却忌惮李安宁的嚣张气焰。所以就……他还恐吓奴才若不将小女献上,就上奏朝廷弹劾奴才,还要抄奴才的家。也许之前对奴才的诬告就是李安宁指使他人所为,为自己到任铺平道路。否则他在盛安县为何能如鱼得水事事顺遂,连长期流浪在外的百姓都一呼百应地回来了,皇上,这些都很可疑。
皇上听到最后竟然不住地摇头叹息起来,口中说着,真是想不到啊。人心竟然龌龊至此!
刘本道以为皇上信了他的话,接着说道,不止如此,李安宁还勾结邻县的官员联名为自己表功,目的就是为自己在朝廷步步高升造势。
皇上沉思半晌,说道,方才你说有李安宁的罪证,朕句句听来却都是你的猜测。
刘本道用笃定的语气回答,若皇上让臣去调查一定可以查到实据。奴才手上的罪证就是爱女刘灵的表述。
皇上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被释放之时,可曾想过感恩于人?
刘本道低下头去,良久,才又说道,正因为臣心怀感恩,才会万般不舍也把小女送给了李安宁呀,皇上。
皇上又问道,刘灵何在?
刘本道坚定无比地说道,就在李安宁的住处。
细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白天房间内都一片阴暗,透着潮气,晚上变得更糟糕。张太英询问皇上是否需要点燃炭火驱潮,皇上摆摆手,对刘本道说,你起来吧。今日这番话不要外传,水灾解除之后,朕定还你一个公道。退下吧。
刘本道扣头谢恩不迭,踉踉跄跄起身退了出去。
刘本道回到家中,大门一关,立即恢复了本色,他的脚伤也是自己制造的苦肉计。
刘本道的正妻余氏捧上一碗热腾腾的新茶,说道,老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刘本道瞪眼瞧着她,喝道,晚?要不是老爷我急中生智,现在都回不来了。
余氏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刘本道将经过简略说与她听,余氏听完笑道,老爷果然厉害,连皇上都被您骗过去了。当务之急就是将钱财赶紧运出去藏起来,千万别漏了风声,逼得李安宁狗急跳墙倒打一耙,真来抄家,到时候我们全家都没活路了。
刘本道笑着说道,幸亏有灵儿,我们可以早做提防。对了,这些天怎么不见灵儿来报信?
余氏撇撇嘴,说道,你把她当宝她就是宝了?她没你想的那么聪明伶俐,每次来到翻来覆去就一句:李大人修河堤堵暗河去了,别无他话。我一看见她就来气,一个庶出的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整天满脸委屈的样子,好像谁亏欠了她似的,做给谁看呀!
刘本道劝解余氏,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要团结一致,千万别坏了大事。
余氏道,我的娘舅已经找好了可靠的人,今晚就将箱子运出去,暂时放在他那里,任谁来也找不到他那去。
刘本道还是不放心,问道,你许了他多少好处?
余氏撇撇嘴,道,老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种好处怎么能许呢,那不等于明摆着告诉他箱子里装的银子吗?我只说老爷爱书如命怕大水冲毁房子将书糟蹋了,所以让他拉走代为保管。我早就安排好了,箱子上面一层用书盖住,下面才是我们真正要运走的东西。
刘本道眉开眼笑,抚着余氏厚厚的手掌,竖起大拇指,道,夫人真乃我的贤内助。不过,还是将灵儿叫回来问问清楚,昨天下山后正巧皇上微服私访到了这里,听说和李安宁谈到半夜。今天皇上问了我一句,有无坦白之词交代,吓得我一身冷汗。
余氏道,老爷您都回来了,定是没事了。
刘本道仍心有余悸地叹道,不可掉以轻心呀。
余氏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刘灵走后,张氏天天在房间哭,任谁去劝都不听,半夜都嘤嘤呜呜的,让人觉得晦气,下人都绕着她的房间走。
刘本道倒是很理解,说道,谁的孩子谁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