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城外有条干枯河谷,六百年前谷内还有流水,水名独龙涧。涧旁是羊肠鸟道,夹岸高山,古称马陵山。
雨点下的不密。山坡背风处,驻了两匹马,刘、蒯二人披着蓑,躲在乱石后面。
“大哥,这矮汉大晚上梦游,悄么声钻进山里,也太蹊跷。”
“睡觉不香吗——你自己看热闹,非要拉我一起来。”刘裕打个哈欠,道:
“这荒山野岭,可是有名的古战场。六百年前,孙膑在此设伏,庞涓全师覆没。咱俩身子下面,埋有十万具战骨,至今森森惨惨;月暗风高,又下着点小雨,你竖起耳朵听听,空山中现在还有金铁铮鸣的阴兵厮杀之声……”
蒯恩脸色大变,道,“我日,哥,你听!真有动静!”
二人往山下看时,见一队背弓、举火把的红甲铁骑,撵着一老一少两名白衣男子过山。那两人所骑的快马,股脚都扎了几箭,跑也跑不快,将将要被赶上。
“新鲜啊,后秦的兵,干进南燕国境里了?”刘裕纳闷道。
“大哥,黑夜里看不清面貌,我是分辨不得他们是汉人还是羌人——你怎知是后秦的骑兵?”
“后秦姚家人,觉得自己占了火德的天命,因此他军中的精锐,甲胄都尚红色。撵的这俩人,白衣肥马,说不定是露了富让乱兵盯上的过路客商,半道被追杀来的。也不对啊?秦燕在江北大战,隔着千八百里远,秦兵怎么也跑不到琅琊啊?”
“要活的,不许放箭!”红甲队里,一骑刚拉了弓弦,便被领头人高声止住。骑兵马快,只管追赶,枪尖已要杵到两个白衣男子的肩胛。
雨势大了,浇的火把明灭。白衣人所骑伤马,眼看不支,前方忽然一声大喝:
“都给爷勒缰!”
矮壮汉子,跨一匹粗壮青马,手提五楞金瓜锤,从草间跃出大道,当路而立:
“马陵山,是我开;
马陵树,是我栽。
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牙崩半个不——”
丁午举锤指向领头骑兵:
“管杀不管埋!”
山坡上,蒯恩惊道,“这憨憨胆也忒大了。”
“给爷躺!”丁午一声怒吼,拍马卷进红甲队里,腕随锤动,一骨朵敲烂队主的马头!
众骑兵围了他三匝,丁午的铁锤也不讲章法,虎虎生风,一力降十会。马刀劈斩而下,阵心里,丁午转灯儿般厮杀,刀刃迎上锤头,一磕就卷;锤头杵在骑兵的皮甲上,好似臼木捣烂暄软的年糕!
刘裕忍不住暗地喝彩,道,“这钝器可真是破甲的好东西!咱俩手里的刀和矛,尽日里还得用心上油保养;这矮汉的小金瓜,磕磕碰碰也不用心疼,结实抗造,更不必费力学什么器械套路,他娘的,单凭一个有劲儿,主打一个瞎抡……”
“哥!不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