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降下的淮河水面上一片萧索,,乌云散去后的天空上一层薄薄卷云悠悠荡荡,被夕阳染上一层紫红。
金光璀璨的淮河水面上,断船残垣缓缓顺流而下。落幕的昌郡城内人声寥寥,不比那一日城西星辰坠落引起的闹腾动静,城中百姓除却最开始那金府升起千盏灯笼,更多的讨论内容还有城外最后一阵金光阵平地而起的那柱参天青铜柱。
即便是在城内的东南角,抬头望去,依然可以清晰望见云霞缭绕间,那尊通天柱的巍峨身影,直通云霄之上,站在地上的抬头仰望,柱的尽头淹没在层云间,不见尽头。
这样的鬼斧神工的手笔,也就只有山上仙人才做得出,所以不少城中百姓在议论那金府奇怪婚事的同时,都在纷纷猜测究竟是那位山上仙人,路过此地,甚至还有人大胆猜测,那城外的怪事,保不准还和郡守大人家的喜事有关。
白日里的乱局过后,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空当,便有人大着胆子,远远的站在隆盛街的尽头,遥遥打量着那座灯火通明的豪奢酒楼。
不知是临江阁的老板娘亲自点灯,还是那吓破了胆子的店小二受了使唤,六层高的临江阁楼内上上下下挂起来喜庆的花灯,虽然楼内寂静一片,但多少有了一丝大喜之日该有的样子。
等到深蓝色的夜空渐渐蚕食半片天幕,清冷的长街上,才出现一对成双身影,缓缓走至江楼紧闭的大门前。
脚步沉重的少年刚要伸手推门,沉重的木雕大门便自动打了开。里头冒出一张紧张的男人面庞,看清来者后,那神色戒备的郡守大人才松了口气,转而喜形于色,大喊一声“二位!”过后,热切的就要上前去抱住为首的少年。
中年男人的举动立刻被息焕身后的白玥魁制止,甚至看不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金荣正便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摁在自己肩头,明明没有发力,自己却是再难向前一步。
“金伯伯,息焕受了些伤,还请你收敛收敛。”少女提醒道。
这才发觉自己失态的郡守大人一边擦着汗,一边歉笑道:“不好意思二位,金某人失态了,属实是这一趟东岭的各位仗义出手,天大的恩情,这让我们小小金府如何相报啊!”
白玥魁一边客气道:“不至于,金伯伯,客气了。大家都还好吗?”
同时二人转头越过中年男人的身影,向着大厅内看去。
满屋内的狼藉血迹,都已经清扫了大半,这绝非那位店小二一人可以在半日之内做到的,想必是临江阁那位万鲸商会的老板娘使出了什么特殊手段,本来弥漫在整片大厅内的浓郁血气,一下子稀薄了不少。不仅如此,连打翻的桌宴都被摆正,虽然桌上陈列的宴席不如早上的那一场精致,但也是临江阁在短时间内搜刮出的一些精品。
从这便可以看出,在做生意这件事上,万鲸商会还是本着商人和气生财的态度,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一定在尊重买家的基础上做到尽善尽美。
那一群落座的金府仆役佣人,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以至于被蒲毓屠杀过后,现场最后的一点血腥气也被忽略不计。
每一张面孔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虽然众人没有亲身经历城外西北淮河水面上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战,但隆盛街上一路闯过来,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无异于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此刻坐在温暖舒适的屋内,还有吃食提供,不少人都暗自感慨活着真好。从一开始自愿誓死陪同他们的郡守大人走一遭,到最后死里逃生的走到这里,仿佛过去数十年在金府走过的路,都一并缩影在了今日的这一蹚路程上。
“金伯伯有座好府邸。”息焕莫名夸了这么一句,随后便朝着大厅内为首的那一桌走去,
最里边的那一桌旁,东岭的一众人围坐一圈,一个个面色相比于其他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白画生那张金纸一般毫无血色的脸,此刻才终于缓过来一些。
而身中凶险一刀的白月开,则干脆向临江阁老板娘要了一张藤椅,此刻整个人安详睡在椅子上,面色相比于白画生反而好上不少。
一桌子歪歪扭扭的人,只有那位身着红衣的新娘端坐在首席上,不知何时已经掀开了盖头的蒲毓露出一张巧夺天工的精致俏脸,点睛的朱唇在灯光摇曳下显得格外鲜红。
自从少年走入大厅内,蒲毓那双好看的眸子便一直盯着他,此刻看见息焕走到桌前,女子微微颔首。
“月开的伤如何了?”息焕开口先问起白月开的伤势,毕竟在隆盛街上,那触目惊心的一刀他可是亲眼所见,少年甚至不敢相信那淬毒的一刀竟然在短时间内就这么痊愈了。
蒲毓看向熟睡的月开丫头,少女的眉眼间有着他们这支队伍内少见的安详,这样的睡相除了她意外也就只有翠翠熟睡时会有这幅模样。队伍中其他人都在养伤,息焕自然是在问她。
想了想,蒲毓朱唇轻启道:“那一刀只是伤及肺腑,幸好这丫头家底雄厚,珍品药材随时拿得出手,只要不是伤及本源的血肉伤,在那些千金难求的宝贵药品前都不值一提。至于刀上淬的毒,大可放心,我是用毒的高手,就连一些稀奇蛊毒都能应付一二,这雪走营的通用货虽然棘手,但也不是问题。”
说着红衣女子有看了一眼少女厚厚包裹的伤口,忧心道:“只不过要委屈这丫头一段日子了,虽然伤势得到照顾,但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再参与大大杀杀,不然日后有埋下隐疾的风险。”
“好,多谢。”息焕简单的点点头,他没有去问白画生的伤势情况,男子的情况他多少有些了解,明白除了一些皮外伤外,白画生最遭重的还是那自身剑气的反噬。
想着息焕也没有打扰一直紧闭双眼调理的白画生,而是和白玥魁找了个位子坐下。
蒲毓抿着嘴眸光微微流转,似乎有些不满意少年道谢完以后便不再多言,看见少年和那位白衣少女坐下后,便轻轻挨着少女,白玥魁默不作声,一手轻轻覆盖在少年背心处小心检视少年体内的情况,灯火熹微,气氛安逸,时光也缓慢着流。
蒲毓微微咬住朱唇,思虑一番后,轻轻站起身就要朝着少年走去。
突然重新关上的大门被猛的推开,屋外清冷的夜风肆意吹进屋内,闪烁的灯火照亮了那道站立在门口的娇小身影。
息焕微微眯眼,眼色一寒,远远看着那道熟悉但又不那么熟悉的身影,赭红色的眸子凶狠的瞪向这边,大厅内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妖族少女犹豫了一些,似乎有些害怕,鼓足勇气踏出一步。
下一刻一道凌厉剑光亮起,一道剑影转瞬穿过大厅,横斩在少女就要踏出的那块地板前。
一道剑痕深深斩落在阿晴面前的地板上。
不知何时出现在阿晴身旁的白衣少女杀气汹涌,冷声呵斥道: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