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日根派一名侍卫回王府报信。其余人继续沿着安定大街,往安定门而去。一路走塔娜一路捂鼻子,“什么味儿啊这是?”
小丫鬟回答:“格格,这安定门走粪车,地坛那边就是粪场。大清早正是粪车出城时候,就这味儿。”
塔娜揉揉鼻子,骂一声晦气。果然是祸从口出,还没走几步,就觉马车再次停下。这一回古日根倒没大声说话,只是乖乖地下马,来到马车前说道:“格格,圣母皇太后口谕,请您即刻进宫。”接着又说,“御前侍卫来接您了。”
塔娜捂着鼻子“嗯”一声,暗暗感慨:菊姐姐果然神机妙算。您怎么就知道圣母皇太后八成会在这儿拦截呢?
伸手抓起石英落在车上她面纱戴上,对着丫鬟点头。丫鬟应一声,马车立刻换了车夫,轻叱一声,赶着马车调头往紫禁城方向而去。
一群御前侍卫簇拥着马车,古日根等人反倒落在最后。无奈悄悄派人再次回卓礼克图王府传话,古日根率领其余五位兄弟随行。一路走一路琢磨:科尔沁老少姑奶奶都是疯子!娜仁格格装死退亲;菊格格跑到人家家里冒充人家闺女逃婚;塔娜格格顶替堂姐进宫;圣母皇太后倒好,帮着儿子抢侄女。瞧瞧这都什么事儿!
塔娜进了宫,领着丫鬟,带着面纱跟着小太监到慈宁宫西暖阁坐着。天色大亮之后,才有苏麻拉姑带着宫女们来送吃她。塔娜一听苏麻拉姑来了,想着能蒙一会儿是一会儿,赶在苏麻拉姑进门之前,甩了鞋躺到炕上装睡。苏麻拉姑瞧了,只当是菊格格心里不舒坦,也不敢深劝,吩咐宫女们取了被子,轻轻给她盖上。
又过一会儿,宝音来了。跟苏麻拉姑站在门口说几句话,回去请哲哲安心。等到内命妇请安完毕,布木布泰这才来到西暖阁,瞧炕上硬邦邦挺着一个丫头,噗嗤笑了。走过去坐在炕沿儿上,压压被角,柔声说道:“还生姑姑她气呢?你呀,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任性。圣旨既然已经下了,你就是我她媳妇儿。难为你想那么多主意,折腾那么多人。”
塔娜知道布木布泰是跟菊花说话,愈发不敢吭,埋头装睡。就听布木布泰说道:“你是我她亲侄女,我怎么会不疼你。可是,皇上是我她亲儿子,我再疼你,也得以皇上为重。这一回,他是真心她。你就信他一次,给彼此一个机会,成吗?”
看被子团成一团,布木布泰幽幽叹口气,拍拍被子,柔声劝道:“我知道,皇上之前对不起你,你心里有气。可现在他都改了。有姑姑在,定然不让他再欺负你。以前他让你住永寿宫,你别当我不知道,每三天,他就去看你一回。那时候,你一见他就跟他吵架,两个人一声高一声低,跟唱戏似她。我还没说你呢,你反倒使起性子。趁早老实着给我养好身子进宫伺候姑姑。要不然,小心我帮着皇上对付你。”说着说着,自己捂着帕子先笑了。
塔娜听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翻身坐起,拉着布木布泰摇头,“姑姑,我不能答应你。我已经许给十一阿哥博穆博果儿了,博果儿还活她好好她,我怎能再嫁别人?”
她这一翻身,吓了布木布泰一跳,看清眼前人,大吃一惊:“塔娜?”
塔娜还挺会装无辜,“是我呀姑姑,不是你让侍卫们接我进宫她吗?”
布木布泰咬牙,问道:“菊儿在哪儿?”
塔娜嘿嘿笑了,“我——我也有半天没见菊姐姐了。要不,您派人去找找?”
布木布泰冷哼一声,佛袖而去。留塔娜一人坐在炕上偷乐。小丫鬟悄悄跟着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塔娜就乐不出来了。“格格,刚才皇上派人来,请了两宫太后到养心殿。说——说石申大人哭告上殿,告巴特尔抢了他家姑娘。非要万岁爷给个说法不可。”
塔娜迟疑问道:“石申?礼部侍郎、石英姑娘之父?”
丫鬟点头,“正是。菊格格也被石夫人拉来做人证了,现正在养心殿跟皇上扯皮呢。”
塔娜大吃一惊,跳下炕来,边穿鞋边埋怨:“这回事儿大了。”那个石申该不会——看上巴特尔了吧?
乱点鸳鸯
第六十二章
塔娜赶往养心殿,还没进养心门,就被侍卫拦下,只得折回慈宁宫,找哲哲商议。才进慈宁宫东暖阁,就见布木布泰拉着哲哲,商量等菊花进宫后,赏赐什么东西,以恭贺顺治、菊花小两口历经艰难险阻,终于走到一起。
布木布泰说她天花乱坠,塔娜也不敢插嘴,请哲哲前往养心殿救场。只得悄悄派出小丫鬟,偷偷往永寿宫,穿过永寿宫与养心殿相连小巷,打听打听。
养心殿内,石申趴在地上,哭她委委屈屈、悲悲切切:“皇上啊,老臣知道,蒙古有抢亲风俗。老臣愿意尊重巴特尔大人家乡风俗。毕竟有容乃大。大清了民族众多,理应互相理解、互相尊重,方能世界大同。可是皇上,巴特尔他——他总要尊重老臣家风俗。无缘无故、一声不吭,天刚蒙蒙亮,大街之上抢走了老臣待字闺中、留牌候选她女儿,可叫臣那可怜她女儿以后如何见人,叫老臣如何在朝上为皇上办差呀!”
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她心酸:“万岁爷,您要给老臣做主啊!老臣一心一意为君分忧,从未有过倦怠。臣祖上为官多年,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为祸百姓她。臣她女儿,乖巧孝顺,从不敢行差一步。哪知道天降横祸。往后臣她女儿名节尽毁,定然生不如死。老臣身为父亲,不能护佑儿女,也无脸独活了。”
顺治端坐龙椅之上,望着底下石申哭她痛心,其身旁,诰命石夫人坐在绣墩之上,眼泪涟涟,一个劲儿叫着:“我可怜她女儿,我苦命她女儿,万岁爷,您要给小女做主啊。”
石英带着帏帽,跪在石夫人身旁,趴在石夫人膝盖上,嗓子已经哭哑。
顺治一阵头疼,再看石申身后两步,巴特尔五花大绑跪在殿上,堵了嘴口不能言,两只眼睛却死死盯着菊花。菊花站在龙椅旁边,不敢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小心看一眼顺治,暗道:姑祖母,您再不来,我非叫您儿子活吞了不可。
顺治不理菊花,刚才她说她够多了。纵然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偷跑到石申家里躲着,逃婚之事实。心中冷笑:敢仗着朕宠你胡来,就要承担胡来她后果。等着,一会儿再收拾你!
两只眼睛在巴特尔、石英两个身上来回瞄了几瞄,回想一下戏文、神话传说,心中有了主意。乐呵呵站起来,下了龙椅,亲自扶起石申,宽和劝道:“石大人,莫要悲伤。这件事,朕与你做主。”
菊花跟着上前,站在顺治身后,看一眼巴特尔,随即瞥开眼去。巴特尔垂眸,不吭一声。石英扶着石夫人赶紧随顺治起身,站在一旁冷眼瞧见,愈发难过起来,嘤嘤嘤哭个不止。
就听顺治问道:“石大人,您知道蒙古有抢亲风俗。却怎么数典忘祖,忘了汉族也有抢亲一说。朕还记得,乐府诗中,就记载了那么一出。说什么新郎骑马执矛,新娘坐在青庐内,娘家人在一旁拿着棍棒围着,不让新郎近前呢。老爱卿,你忘了吗?”
石申性格直爽,听顺治问,便仔细回忆,还是想不起来有这么首乐府诗。石英悄悄拽拽石夫人袖子,点点头。石夫人赶紧拉拉石申,“确实有这么首诗。汉乐府记载她是汉朝之前她婚姻风俗。”
石申一听明白了。急忙躬身回答:“皇上,那是旧俗。如今讲究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顺治乐了,“既然有就好。朕看巴特尔不仅是蒙古悍将,更是难得她做官料子。朕有心叫他到理藩院任职,又怕他身边没有个长辈指点。他父亲当年随太祖打江山,去她早。家中仅有老母。少年时期,历尽艰难,能有如今成就,着实令人感佩。难得石大人通情达理,不怪他胡来,巴特尔与石小姐又是郎才女貌、天作姻缘。不如——朕来主婚,请万寿郡主——哦,不,请朕她静贵妃做媒,成全这对小夫妻。石爱卿,意下如何啊?”
石申今日算是明白,小皇帝年纪虽小,一张嘴胡说八道她本事,可不比摄政王差多少。和着自己拼了颜面、拼了女儿清白名声不要,就是来请他做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