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一脸肃然的神情,林浣忍不住恶作剧般笑道:“四王子要反悔了么,现在还……”
她的话只来得及说一半,却见乞颜别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近前,陡然伸出手来,指尖搭在那简易的扣袢上轻轻一挑,那面纱便如同翻飞的蝴蝶般飘落下来。
一时间,两人的面上都是一变,周遭的空气亦凝固了一般,生生的将她那未及出口的话冻在了舌尖。
“这就是你时时遮住面孔的原因吗?”过了良久,他似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没来由的,林浣有一种淡淡的失望感,在心底轻轻一划,便消散开来,她收起眼中的笑意,装作无所谓道:“如今四王子看也看过了,应该心中无憾了罢!”语毕,随手捻起面巾戴好,见他并无离去的意思,不禁面上含了一丝薄怒:“如无他事,十三这就告辞了!”
话音一落,也不顾全礼数,转身欲走。
“十三姑娘——”情急之下,乞颜别哲竟也顾不得许多,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令她猝不及防的仰身跌入自己怀中。
“啊——”惊叫声刚逸出口,林浣便条件反射般的咬住嘴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直直的瞪着那张英挺的面孔。
看到她眼中的慌乱和隐忍,乞颜别哲的心中升起一种别样的怜惜之情:“别哲可否邀请十三姑娘一同返回北辽?”
林浣完全没有料到,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神色坚定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竟有些呆怔住了。
一个诚心邀请,一个心中迷惑,此时此刻,不仅是当事俩人,就连各自身边的侍女、小厮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意识到一队阵容华丽的仪仗队远远行来。
“前方何人挡道?”一名女官儿高声喝道。
她这一声,着实将这四人惊了一跳,吓得那侍女和小厮慌忙跪了下去。
“不知梅妃娘娘驾到,往娘娘恕罪过!”那侍女惶恐道。
小厮虽是北辽的人,面对如此奢华的队伍,却也生出几分畏惧来,俯在地上纹丝不动。
林浣本想挣脱的,怎奈对方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只是手腕轻轻一翻,将她稳稳的放在身侧,抱拳道:“别哲见过梅妃娘娘!”
乞颜别哲的声音不卑不亢,倒是叫她安心不少,来不及整理衣衫,刚要垂首施礼,上方却已传来纳兰鸿婉转悦耳的声音。
“都不必多礼,吉时将近,还请四王子与鸿一起去往永乐门……”
尽管他的话未说完,但众人皆知如再耽搁,可能女王就要到了,纷纷整装待发。
唯有林浣略感意外,一来,对于方才的事,他竟视而不见一般;二来,他竟对乞颜别哲自称鸿,而非自己的嫔妃封号。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
纳兰鸿话已至此,乞颜别哲自然不好再说其他,更何况,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哪能是一个嫔妃做得了主的,便一言不发的欲携了林浣坐上仪仗队中的备用鸾车。
“四王子请等一等——”见此情景,纳兰鸿忽而开口:“十三姑娘乃涎香宫中乐师,本宫欲以其精湛的箫曲为王子送别,却不便与王子同乘一车。”说到此处,他细细的分开鸾车侧面的纱帘,伸出一段缀满装饰物的手臂来。
林浣略感犹豫,按理说,作为一名小小的宫廷乐师,亦不可与后宫嫔妃同车而行。
“十三姑娘——”乞颜别哲自然不谙此中规矩,见她神迷,忙低声唤道。
令他失望的是,并未过多迟疑,林浣轻轻挣开他的手,向纳兰鸿走去,行至车撵之侧,却也没敢真的攀住他的手臂登上车去,而是微微一福,垂首道:“梅妃娘娘请——”
当着众人的面,她哪敢随意称他名讳,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十分符合自己所处的位置。
对于她变相的拒绝,纳兰鸿倒并不意外,顺势放下纱帘嘱咐一声,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向着永乐门而去。
林浣微微垂首行走在鸾车之侧,心中一片释然,很显然,纳兰鸿此行定是刻意为之——他明明可以选择更适合这队车马出行的涎香宫正门的,此时却围着这宫墙绕了小半圈不说,还命人弄了一辆空车随行,显然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永乐门外,早已是车水马龙,光是送亲的队伍都已排出三百米外,除了高头大马上骑着的铠甲护卫之外,最为辛苦的,便是那些驱车驮送随行品的杂役了。尽管前去北辽路途较为遥远,且愈往北地理环境愈为糟糕,赶上下雪上冻什么的,说不定还要下车推着马车前行,但他们一个个都目光平静,甚至有的还含着喜庆的笑意。
璟陵公主乘坐的马车,比起宫中代步的鸾车来,其精致奢华程度远远逊色许多,单单从那铁制的车辙车辕来看,便是秉着注重坚固实用来打造的,想来其内部装点则会精心得多,一应器具绝无遗漏。
这一点,不仅仅是因为乘坐的人是流芳国唯一的公主,更因为它是流芳皇室的代表,加上随行驮送货物的马车,完全有与北辽王族一拼高下的气势,当然,就算不这样做,流芳国的富庶和繁荣亦早就令周边列国耳熟能详。
此间种种,并不是林浣最为感兴趣的,不过粗略的打量了几眼,她便毫不犹豫的将目光落到那璟陵公主乘坐的马车上,看起来,公主已经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