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将这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生离死别统统捋一遍,林浣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自己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么?那些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都会以不同的方式一一离去吗?曾有一度,她甚至为此憎恨老天的残忍与肆无忌惮。
返回兆京一说,不过她在向纳兰子修辞别时临时想到的,比这更大胆的突发奇想则是邀请他同行。其实,她并不清楚他是否有去往兆京的打算,她不过是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期待而已,也许是希望他能开口将害怕孤独的自己留下来,又或者,只是为他妖媚的外表所惑,想要多看上几眼而已。
无论如何,她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心中对他有丝毫的眷恋的,她甚至强迫自己在他没有开口回答之前便抽身离去。
她是骄傲的,亦是鼓不起勇气去再一次经受打击的。
他是个敏锐的人,即便不清楚她身边的人都如何决绝的离去,却已因某种不可知的危险气息而先行于她保持着距离……
林浣蜷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已经远远的驶离了画江城的范围,进入崎岖不平的山地。
不用掀窗帘,她也知道外面的大致情形,鲜有人烟的丛林,窄窄的山道,四周全是绿油油的大树和半人高的灌木,偶然还会有好奇的野兔蹦跳觅食的身影。在来的路上,她便与封伯他们谈论过,如今更是无暇观赏。
这样的山路,马车自然跑步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一段,林浣渐渐意识到,若是在这样的地方遇上山贼,那可是如同瓮中捉鳖一般手到擒来。
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了几分不安。
其实,仔细想来,她这份担忧实在有些多余,此刻虽是离开了画江城,却并未脱离丁督守的管辖范围,按理,这里的山头若是出现山贼,便只能是洛翩翩一伙儿,且不说俩人尚有些误打误撞的交情,就算是毫无瓜葛,她此刻只怕也是无暇来光顾这辆破旧的马车。
然而,正在林浣自我安慰的同时,前边的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鸣,这马车便生生的停了下来。
“大叔……”她讶异的挑开帘子,口中刚吐出两个字儿来便乖乖的闭上了。
——原本端坐在马后的车夫此刻却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上擎了一柄雪亮的匕首。
这车夫,是见到林浣从万鹤楼出来之际主动找上来的,身材短小精瘦,加上一双非常有特点的鱼泡眼,虽是长得并不招人待见,却生就一张巧舌如簧的利嘴,且信誓旦旦的一再保证车新马好脚程快。
因为心里有事,她并未多想,没想竟一脚踏上了贼船。
“嗯——”那车夫将嘴一努,尖声道:“进去!”
听话的缩回车棚里,林浣沉静问:“你要干什么?”
车夫顺势钻了进来,两眼放光的打量她道:“既是从万鹤楼出来的,你应该知道……”
劫色?她心里一咯噔,立刻意识到是身上的钗裙环佩惹的祸。面对如此情形,她反倒镇静下来。
“这整日里驭车实不容易,外面日头正毒,大叔进来避避也好。”
听她这么一说,那车夫不由得撩起衣袖擦了擦黝黑脸膛上饱满欲滴的汗珠,继而露出稍许的讶异之色。
“大叔家中可有妻儿老小需要赡养?”林浣尽量问得像寻常里拉家常一般自然,身子却悄悄的退到了车棚的一角,将自己带来的那个小包袱挤在了身后。
那车夫既有此打算,便也不是个愚钝不开的人,挑了这人烟稀少、丛林密布的荒郊野外,此刻又成功将人逼迫到狭小的车棚之内,看那“公子”白嫩单薄的样子,还不就是自己舢板上的鱼一样,随时有待宰杀。
只是,对方此刻一不惊慌失措,二无任何做无谓挣扎的迹象,反而淡淡的将自己让进来,反倒令他紧绷的神经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松弛感。
当然,这种效果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片刻之后,他便意识到对方极有可能是在拖延时间,至于缘由,对于他来说,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少废话!”他色厉内荏的喝斥道。
对于他的不为所动,林浣并未灰心:“纵然大叔驭车之术高超绝伦,却吃的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饭,不如这样,我这里还有些值钱的玩意儿,都给大叔你留着逛窑子买酒喝——”一计不成,她又生一计,将包袱往车棚中间一方,认真道。
那车夫见她如此之慷慨,不由得将那赤裸裸的目光投到包袱上,一双鱼泡眼转了两转,便又回到她身上,舔了舔嘴唇厚颜道:“公子厚爱,在下自当从命!苦了我年近四十尚未有姑娘愿意收我入门,阴阳调和之事亦从未有过,公子不如好人做到底,随便指点我一二,日后若有机会嫁个好人家,也不至于在新婚之日叫娘子看低……”
他这番话虽然说得并不十分露骨,但却足以叫林浣两颊如同火灼般通红,心中的羞愤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
第二卷 第四章 福兮祸兮
什么“生死相隔”、“孤苦无依”之类的哀叹,此时在林浣脑海里全都踪迹全无,她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个猥琐的男人,心中没有惧怕,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怜悯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深知这一点。而且,她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在这种时候说出自己的真实性别能够得到更好的结果。
脑子里飞快的想到这些,林浣面上却是嫣然一笑,柔声道:“既然大叔诚心求教,我也不便推辞,只是这气候炎热浑身是汗的实在是……倒不如快马加鞭早些赶到驿站,好好的沐浴更衣一番,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