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嬴政承认,他确实有威慑的意图。
虽然这个女人说的都是事实,但他并不打算让她太过得意。
当着她的面杀死赵高,也是在告诉她,是她的言语左右了一个人的生死,下次再回答自己问题时,她得先想想清楚,信口开河或者撒谎欺骗会招致比这更惨烈的后果。
他是一个情绪激烈的人,有时手段太过直白、决绝,但他发誓,他绝对没想把她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两千年后的人,竟都如此软弱吗?一点血腥都见不得?
如果自己逼迫她观看腰斩和车裂的行刑过程,她又会呈现何种表情?
抱着她去往她行宫的路上,他如此想到。
其实他这段期间也很不容易。
重生的惊喜还未退却,时间与阅历造成的诸多不适应就纷至沓来,好几次与大臣议事时,他都差点脱口而出“朕”……
他还不得不努力克制称帝后膨胀起来的坏脾气,和那种说一不二的绝对强势,他现在尚未一手遮天,甚至连第一个被灭掉的韩国,都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更别提其他五国了。
伟业才刚刚开始,他如何有脸面摆出一副好大喜功的帝王气势?
27岁的秦王是展翅欲飞的雄鹰,他应该是奋进而鼓舞人心的,博采众长,纳谏如流,犹如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带给所有人炽热的希望。
他要做的,就是变回这只蓄势待发的雄鹰。
其实也不难,毕竟是自己亲历过的一段难忘时光,静下心来稍稍咂味,便轻易捡了起来。
而一旦投入其中,就感觉未来的一切好像都淡化了,不作数了,变成了一片片模糊的回忆,他的灵魂完美地融合进了这具年轻的肉身,他变得越来越像秦王政,而秦始皇嬴政,则成了一段华美壮阔的梦。
有时他甚至分不清楚,哪个是虚幻,哪个是真实。
怀中女人抽抖了一下,柳眉轻蹙,双目微阖,温热的身躯变得十分柔软,不似刚晕倒时那样硬邦邦。
他垂头看她,表情复杂。
她确实有利用价值,但不多。
她自称来自于两千年后,那时的世界太过遥远,对他而言毫无参考价值,没法帮他构建出一个完美的当代的帝国。
时间洪流冲刷出的各类差异是巨大的,无法被填充的,如果她说自己来自二十年后,甚至二百年后,他或许还会好奇地问询一番,看看有没有值得借鉴的策略、措施,以稳固帝国的统治和发展。
但两千年,太久远了。况且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才华横溢之能人,所以他打算先将她扔一边,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再揪过来盘问。
这么想着,刚刚到达王后行宫的年轻秦王,在一众宫人惊讶的表情中,将她重重扔在了床榻上。
就像是扔一口装满煤块的麻袋。
夏霓惊悚地注意到,自家主人的脸上和大王的衣襟上都有血,登时吓得抖起了双唇。
“王后突然晕厥,这些天就不要再让她出门了。”他冷下脸沉声吩咐道,“为了她的颜面,寡人不愿三番五次下达禁足命令,希望她能好自为之。”
说罢,最后瞥了她一眼,拂袖离开。
接下来还有许多棘手事情需要他处理——与赵国的大小战役接连失败,秦国域内多地地震,局部地区发生原因不明的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