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簌簌而下,顺着他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红色印记,一滴一滴汇入她圆润温暖的颈窝,也在他心底激起一丝往日的涟漪。
他从来都不是个心软的人,可他,还要再杀死她一次吗?
他握紧剑柄,逼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她道:
“那你告诉寡人,寡人能活多久?”
简瑶语塞了。
果然很在意自己的寿命啊。
“您、您死于公元前210年,也就是说,您活到49岁……”
她虽然怕到嘴唇直抖,却仍旧努力与他对视,嬴政在她眼中看见了一派坦诚。
远远强烈于她此刻最该有的畏怯和恐惧。
他拔出秦王剑,收剑入鞘,拉过旁边还未铺展开的一床被子,扔盖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死于49岁。
他知道,因为他就是从那一年重生过来的。
他刚刚原本是打算,一旦她说谎,就立刻要了她的命。
可她没有。
他翻身下床,看着死死搂着被褥、将自己缩成一团、满眼戒备的“芈嫣”,心底漫上一阵深深的失落。
他重生于十日前。
让他重生的那个声音,告诉他还有一个人,也和他一样重生了,他原本以为是芈嫣,现在看来并不是。
他的芈嫣已经不在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本还想趁重生好好弥补她,不许她去赴死,目前看来也无法付诸实践了。
他的心口狠狠地痛了一下。
不,他还有扶苏。
毙于沙丘之后,他的灵魂徘徊了七天七夜,他亲眼看着赵高和胡亥胁迫李斯修改诏书,赐死了他最珍爱的扶苏,然后是蒙恬……
他们将他的尸身藏在放置咸鱼的车里,这对自诩“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的自己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他发现,在死亡之中徘徊的时候,他并没有愤怒很久,他感受到更多的是遗憾和悲恸。
帝国的未来会如何?还有那么多事情未及处理,李斯老矣,赵高把权,胡亥无能,这简直是他未曾设想过的噩梦。
但它真实地发生了。他感到一阵无力,这是自出生以来,他唯一一次生出这种情绪。
还有,扶苏啊扶苏,你为何要轻信那封伪造的遗召?自刎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是不是在怨恨父王?
蒙恬呢,为什么不劝阻?
嬴政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头也不回地自床边走开。
他返回另一处宫殿,屏退了一脸震惊的宫女们,放轻脚步来到扶苏床边。
八岁的少年睡得十分甜美,打着幸福的小呼噜,长长的睫毛乌黑低垂,像极了他的母亲。一卷竹简还滚在手边,想必又是在临睡前贪读了,自己以前在邯郸时也常这样。
他的手掌轻轻抚上少年的侧颊。
扶苏,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为父的心意呢?
寡人怎么可能会让你去死?你到底对为父有多少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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