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双手因为极度的紧张,而不受控制地勾在了一起。
这是她的老毛病,深入骨髓般无法彻底改掉。
“芈嫣,”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仿佛浸染了霜气,冷然而低沉,“寡人曾和你说过,为人君者不可有被拿捏的软处,你可明白寡人的意思?”
芈嫣的睫毛抖了抖:“臣妾明白——”
“不,你不明白。”秦王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她能感到自己的脉搏在他的桎梏下砰砰狂跳,“太后病重,明日起你就搬去甘泉宫,替寡人照顾她,宫里的事情先交给叶姬代管。”
芈嫣惊诧不已,霍然抬起眼皮,询问般地望着他。
她惊讶时的样子,就像一株被雨水浸打过的柔嫩花苞,有着一股楚楚动人的脆弱美。
秦王的眼光略略一滞,但他很快就敛去了多余的情绪,声音依旧肃然:“告诉寡人,你的夫君是谁?”
她红唇轻掀,声音如游丝,带着一种破碎感:“秦……秦国的国君……”
不知为什么,这个回答脱口而出后,她心里涌上一阵刺痛。
“希望能你能记住这一点,芈嫣。”他说,拇指再次不经意似的滑过她颤抖的唇,用力一按,像是在发泄什么,“牢牢记住它!”
语毕,倏然松开手,拂袖起身,踏着一地白惨惨的月光,大步离开了她的寝殿。
失去支撑的一刹那,芈嫣差点栽到床下,她紧紧抓住床幔,胸口剧烈起伏。
“夏霓,夏霓——”她焦急地呼喊着贴身侍女的名字,话音堪堪落下,夏霓就从黑漆漆的大殿拐了进来,跪坐在她床下,心疼地攥住她冰冷的双手。
“王后,我在这儿呢。”她轻声应道,眼睛有些湿润。
自从攻楚开始,她也时常偷偷啜泣。
毕竟那里也是她的根,她的父母和三个兄长都留在上蔡,一旦开打,兄长们肯定会被征召入伍,随时可能死在秦军的长枪利箭之下。
这让她如何不忧戚。
“快,把这些都烧掉。”芈嫣从床下掏出几张绢帛,惶急地数了数,塞给夏霓,“现在就烧,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看见。这座宫里,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信任谁了——”
她垂下眼睛,怕冷一般紧紧抱着肩膀,摇着头说:“到处都是王上的眼线,我该想到的,他早就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阿政了——”
很久之前,她就察觉到他们似乎在渐行渐远。越来越多的规矩与猜疑横亘在他们之间,虽然无形,却比任何有形的物体都难以跨越。
“我知道了,王后,您放心。”夏霓麻利地将绢帛收进怀里,转身而出。
芈嫣稍稍松了一口气了,撑着床榻慢慢坐直,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这些东西若是被王上发现,可真就百口莫辩了。
然而她这一口气还没送完全吁出去,外面就传来突兀的躁动,以及夏霓尖利的惊呼声。
“拖下去!”她听见秦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果断而坚决。
她的心,一寸一寸地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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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饶命,王上饶命啊——”
夏霓的哭喊像一记重锤猛地敲打在她胸口,她急忙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看见夏霓正被两个卫兵架着胳膊向外拖。
她赶到时,她已经被拖出了很远,只有凄厉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盘旋。
而他,面色阴鸷地伫立在殿口,目光迎向她,闷燃着一股暴戾的杀意。
那些绢帛散落在地上,其中一卷被他拾在手中,从展开的样子来看,已经读过了。
她的心猛地下坠,颓力地跌坐在地,知道自己多半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