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他好像稍稍……平易近人了些?
还不及他细细观察,昌平君就猛地转过身,脸上的神情隐晦而深沉。
他踱步到门口,扬手屏退下人,就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而后轻轻合上门板,转身对王绾道:
“御史大人,请我们过来有何贵干,可以直说了。”
李斯和姚贾并没有惊讶,因为他们也猜到王绾不会无缘无故忽然请客。
虽说他们偶尔也会互相走动,但今天寒风凛凛,甚至有落雨的迹象,若无急事,没人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请同僚做客。
王绾叹了口气,昌平君毕竟是贵族出身,和他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大夫相比,肯定少了些耐性,这倒很和他一贯的脾性。
“昌平君莫急,坐下来再喝一碗汤吧,绾自会将事情如实告知,届时还希望诸位一起想个法子。”
三人面面相觑,仿佛意识到了某种秘而不宣的紧急性与重要性。
昌平君在要事上从不摆谱,他点头,回到案前坐好,三双眼睛齐齐落在王绾身上。
“事情是这样。”王绾清了清嗓子,“我府上的管家今早在街市上购货,无意间听见了几个人在密谋刺杀大王。”
室内忽然安静如坟,三人皆是一愣,一时间竟没人能开口给予反应。
“既然是密谋,为何会被外人听去?”半晌后,李斯率先开了口。
“因为他们是用胡语交谈的,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并没有特意避讳四周。而我的管家,因自小在胡地长大,听得懂胡语。”
“有几人?”姚贾问。
“三人。”
“卖货的,还是买货的?”李斯又问。
“都不是。他们站在马厩里,管家恰好牵马去饮水,就听见了。最令我气恼的是,管家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如此一来,趁人多里应外合传出去,秦王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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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绾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继续道:“管家本想看一看谋划者的样子,但马突然暴躁起来,牵扯了他的注意力,等再看过去时人早就走了。只知道是三个说胡语的男人。”
李斯与姚贾两两对视,最后一起望向始终未发一言的昌平君。
昌平君虽年逾四十,却仍雄姿英发,面容俊朗,曾有宫人秘传说,他是长得最酷肖昭襄先王的一位后人。
“管家能否保证绝对没有听错哪怕一个字?”
“能。”
“好。”昌平君点头,“那动手之日想必就是十日后,赵太后的生日宴了。”
李斯拨了一下杯口的朝向:“确实也只有那日人员芜杂,大王虽怨恨太后,但也定会如常出席,杂耍、歌舞、弹唱,都需要表演者携带器具,虽不是刀剑,却亦可伤人。”
“还有一种可能。”昌平君忽然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或许他们的目标不是大王。”
众人惊愕。
李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流露出一丝赞同。
“昌平君为何如此认为?”姚贾惊奇地问道。他擅长外交和雄辩,却不熟悉破案之术。
“直觉加分析。”昌平君平静道,“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在那样宽阔空旷的大殿上,表演者要如何靠近大王。而在食物里下毒,可行度则更低,大王身边伺候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可靠之人,端上来的食物也有人先尝验,不会被钻空子。”
“你的意思是说,目标很可能是——”姚贾瞪大了眼睛。
“赵太后。”李斯替他说出了那个名字。
“没错,太后长期被幽禁,精神早已恍惚,防护措施也不严密,想动手脚很容易。想象一下,若是太后喝了大王照例敬的一杯酒后,突然毒发身亡,会引发什么样的舆论?里应外合飞快地传播出去,绝对会对大王的声誉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害。弒母之罪,不容于天啊,就算大王一统天下,也会被民众所不齿、不服,白白浪费了先前的心血。”
昌平君微微闭了闭眼,做出痛心又遗憾的表情。
“真是够恶毒的了,我等绝不可让这种事情发生。”王绾怒道,“明日早朝后,你们与我一同说与大王听。”
姚贾和李斯轻轻点头,昌平君则摆了摆手:“你们去即可,不必让大王知道我也参与其中。胡人报复很可能与胡姬之死有关,而胡姬之死又会牵连到王后,小女本就身体虚弱,不要再惊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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