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晗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很紧,脖颈的青筋仿佛要跳出皮肤。
心口的闷气怎么都散不掉,从知道贺平秋得了癌症那天开始就有一股无名的暴躁压在心底,即将喷薄而出。
他想砸掉周围的一切。
踹倒和贺平秋一起挑的桌椅,玄关的鞋柜,拆散沙发,摔碎玻璃柜里的人偶,最好来根棒球棍,砸烂酒柜,让那些酒精全部流出,麻痹这个世界!
他想毁掉这栋房子,毁掉一切。
最好来一把火,将一切化为灰烬。
喻晗喉结滚动,他来到书房,随手操起书架上的书猛得砸向贺平秋的办公椅,“砰”得一声重响!
他又看到了书架旁的假肢,抡起就敲在书桌上,他掀翻摇摇欲坠的书架,无数书本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一旁的花瓶碎了一地——
事实上,喻晗的动作在拿书砸椅子后就静止了。
他想破坏这一切,可手不停使唤。
他的身体好像抽筋了,胃刺痛不止,他浑身冷汗地跪倒在地,双腿麻痹动弹不得。
视野镜头似乎多了双腿,一条有血有肉,一条是冰冷的钢铁。
他只要抬头,似乎就会看见贺平秋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说:“喻晗,你还是输给我了。”
贺平秋。
贺平秋……
“你、个、傻、逼。”
为什么要隐瞒生病的事?为什么不每年体检,为什么不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能好好看医生正常生活?
为什么?
可近期的一切又在告诉喻晗,贺平秋没有隐瞒。
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而已。
他只要走进书房看一眼,或问一句司机贺平秋都去哪了为什么不着家,或者打电话给阿姨为什么被休假……贺平秋大抵就不会有自杀的机会。
可他没有。
他什么都没做,他当贺平秋无药可救,当他的偏执与病态愈演愈烈,当一切寻常、不以为意,自以为在妥协纵容。
最后看到的,只有贺平秋冰冷的尸体。
喻晗咬紧牙关,浑身颤抖,额角的青筋疯狂鼓动,他撑着地面,一声声压抑痛苦的哼吟从牙关挤出,仿佛灵魂在此刻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得稀碎。
你想干什么啊贺平秋?
是想让我痛苦,要我后悔莫及,要我在坟头撕心裂肺、痛哭不止,浑浑噩噩地愧疚一生?
那你要输了。
贺平秋,你活着得不到的爱,死了更得不到。
活人才能成为赢家。
死了就只有输一个结局。
喻晗艰难地爬起来,捡起砸进椅子里的书插回书架,他将椅子摆正,将贺平秋的假肢收进杂物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好像生活不曾出现裂痕。
-
“几点到家啊?”
“路上有点堵车,可能要到半夜。”
那边愣了会儿才问:“买车了?”
喻晗说:“他买的。”
“知道了。”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不知道是不是遗憾没能参与儿子这七年的生活,“路上慢点啊,别急,这两天高速肯定堵死了,你们最好来回换着开,别睡觉,多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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