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随云含笑看了她一眼,稍稍回头瞟了瞟似笑非笑望过来的秦真。
秦真上前一步踏在那黑衣人胸口,几近温柔的道:“欧竞天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如此替他卖命?值得么?你要想明白,一个人的性命只有一条,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为王爷而死,老子高兴!”那黑衣人呸的一口带血的吐沫喷出,秦真一偏头,血箭一般的唾吐坠落在地,印着雪色晶莹,分外惊心。
“把他种下去,看看是否会长出一棵参天大树,然后结出千千万万个忠诚的、欧竞天下属。”秦真慢慢吩咐,伸足在黑衣人身上蹭了蹭,蹭掉鞋底一点血迹。
“啊!”黑衣人一声咆哮,“有种的你杀了我!秦真,你个孬种!”
“把他鼻子耳朵舌头都割下来,没有窟窿怎么施肥?”秦真带着笑意认真吩咐,“倒栽葱种下去,否则难以发芽,据说——豆子发芽先是向下然后才向上生长的。这人便如同豆芽一般脆弱,想必也是这样生长的吧?啧啧啧,来年收获一树豆芽菜一般的护卫,欧竞天,你真有趣哦!”
这番话听在人耳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毒。
那黑衣人的惨叫接连不断传来。
段随云担心地看了看慕清妍,慕清妍面容平静,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似乎感受到他目光注视,睫毛翕动,慢慢张开眼睛,微笑道:“师兄,怎么了?”看清了段随云眼中的忧虑,她反而笑得越发明澈,“秦真不过是攻心之术,那人说不定还是他的一枚棋子。我在欧竞天身边这么久,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我很清楚。”
段随云错开她的眼光,幽幽说道:“原来如此。”
慕清妍道:“自然,由此可见,秦真为人多疑至极。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情。师兄,你也歇一歇。”说着伸手邀他上地龙。
她难得如此主动,本该令人欣喜,可是看到她眼底的澄澈坦荡,段随云便只剩了怅然若失。当然,他也不可能拒绝这样的好意。
段随云坐在慕清妍身后,双臂虚虚环抱,双手握着缰绳,身子便显得有些僵硬。
慕清妍忽然笑道:“师兄,你这样是不是会令秦真一眼看穿你我并非兄弟?”
段随云一怔,慕清妍已经伸过手来,将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腰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肩头。
虽然隔着数重衣物,但段随云依旧可以感受得到右手手掌下那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的柔软细腻,以及左手手掌下那如云肩窝的雪白美好,喉头不由自主便是一紧,呼吸也似变快了些,想要拿开手掌,最终却没有移动分毫。
这般的温柔旖旎,于她动机单纯,只为避人耳目,于他则离那遥不可及的梦境又近了一分。
碌碌红尘、茫茫天地,若时间只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她心里虽没有他,却也没有别的他;而他心里只有她,没有任何杂念。
“我幼时读诗,常有诗人羡慕生活在琼楼玉宇间的仙人的,现在想来,琼楼玉宇一色洁白,固然纤尘不染,但没有其余色彩,这一日日看下来,不是单调枯燥的要命?只怕一双眼睛也要保不住,还是说那些仙人其实都是瞽目之人?”慕清妍忽然笑着说道,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后段随云的不对劲,这才意识到方才只顾着打消秦真疑虑,又想让段随云好好休息一下,竟没能想到可能造成的尴尬。
段随云附和道:“是啊。世人都以为宝石玉器贵重无比,可是一旦长年累月只与这些哑巴物件为伍,便会觉得……”他话说了一半,突然止住,掩饰性的笑了笑,“扯远了。冰泉山上还有很多玄冰洞,我们接下来的路可就更加艰难了。”
慕清妍慢慢思索着他的话,又想到自己贴身带着的父亲的礼物,心中若有所悟。
不过半日,秦真便又追了上来,笑着看了看共乘一骑的段随云慕清妍,眼珠转了几转,道:“在下这里还有一匹地龙,不如也送给贤昆仲吧?”
慕清妍淡淡回绝:“不必了,再往上,便是地龙也乘坐不得了。”
段随云飘身下地,淡淡笑道:“倒多谢秦兄美意了。”
“客气客气!”秦真绽放一个谦和笑容,却一瞬不瞬盯着慕清妍,“二位果真是兄弟么?口音倒有些不同。”
慕清妍也从地龙上下来,由莱儿芹儿服侍着喝了一点姜汤,并不理会。
段随云道:“小可自幼便不在家中,口音有变也在情理之中,而舍弟因自幼多病一直寄养在天庆庆都的姨母家中,自然与小可口音便不相同了。”一面说着一面松开了地龙缰绳,其实这几天有地龙于行路非但没有裨益,反而成了负累,只是因为可以让慕清妍在上面歇息,才一直带在身边。
秦真点了点头,一招手,地龙回到他身边,他伸手在地龙头上摸了两下,一拍它后臀,斥道:“去吧!”地龙便顺着来时的路三步一滑地渐渐远离了众人视野。
芹儿好奇的道:“这地龙真是奇怪,背上有人走得倒稳,怎的背上空了,却这般看得人心惊胆战?”
秦真笑着向她微微颔首:“背上负重自然会小心翼翼。”
芹儿俊秀的面孔微微一红,将头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