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绣蟠龙纹,银线绣祥云朵朵,头上戴着大红簪缨二龙斗宝王帽,银丝编就的双龙争夺一颗硕大明珠,头发全都束进帽中,露出一截小麦色颈子。
他的衣料是上好的贡缎,剪裁做工都极为精致,将他英伟健硕的身材勾勒得极为英武。
这便是在天庆朝跺一脚地皮都颤三颤的楚王。
这便是十年来被天庆子民奉为战神,身经大小千余战未尝一败的楚王。
这便是夺了自己清白还要将自己拘禁在身边凌辱的楚王!
相传,楚王能够夜御十女,次日那十名子女必定疯癫致死!所以庆都女子都对楚王既爱又怕,爱他的英雄气概俊朗外表,却又对这个传说噤若寒蝉。
慕清妍本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看到这个背影,身子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脸颊上浮现了脂粉也掩盖不住的苍白。
忽然,楚王转过身来,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她。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比星月无光乌云密布的夜还要黑,比绝世名剑还要锋锐,比万年玄冰还要冷,比无底深渊还要幽深……
偏偏又是一双艳绝倾城的凤眸,微微挑起的眼尾带着与生俱来的清贵、倨傲。
便是这样一双眼睛,生生攫住了慕清妍的呼吸,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一颗心突突直跳。不!他越要践踏我的尊严,我便越要维持我的尊严!想到这里,她倔强地扬起粉面,打量楚王。
楚王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剑眉斜飞入鬓,像是最杰出的书法家最完美的力作,隆准,薄唇——薄薄的唇偏是迫人的红,仿佛刚刚吸食过人血,凉薄、冷酷、慑人。
他的脸型像是刀斧削成,却无一处不精致细腻。
无疑,他是一个美男子。或许只有这样的美男子才配得上“战神”之誉,恐怕也只有“战神”二字,才配得上这样的美男子。
只是,他周身上下无一处未标注着危险的气息。
略一勾唇,像是在笑,却又带着几分讽刺嘲弄,楚王悠然开腔:“爱妃,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准备好了么?”嗓音低沉得令人心悸。
楚王的逃妃;龙游;卷一 王府风云;第五章 以身饲虎;
楚王欧竞天逼视着慕清妍,嗓音低沉得令人心悸:“爱妃,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准备好了吗?”
慕清妍看着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放大的俊颜,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有点不听使唤,竟然开始不由自主地战栗。
正在这时,像是一阵风,一个娇小轻盈的身影旋了进来,声音清亮调门儿极高,叫道:“天哥哥,带丽迪菲娜一起进宫好不好?”
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感瞬间消失无踪,慕清妍松了口气,抹了抹额角的冷汗,转脸看去。
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圆圆的脸蛋儿黑中透红红中透亮,一对大眼黑水晶一般灵活闪亮,眉骨比之天庆女子略微粗大,鼻梁高挺,嘴唇略厚,透着一股子无拘无束的野性之美。一头亚麻色长发结成一根粗粗的发辫,垂在胸前。头上戴一顶镶着五彩宝石、插着鲜亮野雉翎的绣花小帽,身着花色繁复针法粗放的绣花锦缎窄袖收口衫,纯白色宽幅束腰裙。显然是个异族女子。
“丽迪菲娜,”欧竞天的语声忽然变得醇厚温柔,像是陈年佳酿,愈是回味愈是觉得甘美非凡,就连他的凤眸中也敛去锋锐带上了几分宠溺,“今日进宫只是朝拜谢恩,无趣得很。”
丽迪菲娜转脸看见了慕清妍,立刻蹦过去围着她转了两圈,口中啧啧称赞:“这就是天哥哥的新王妃喽?哇唔!我们大漠上,只怕只有玉龙山上的仙女才有这样的风采!”她忽然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怪不得天哥哥都瞧不上丽迪菲娜呢!”
“是么?”欧竞天眼眸微微一转,看向慕清妍,眸中的脉脉温情已然消失不见,反而带着刀锋般的尖锐,唇角一挑,似乎是在笑,却比冰霜还要冷,“丽迪菲娜,你不知道,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么?”
丽迪菲娜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们沙漠上越是美丽的蝎子越毒,反倒是那些灰不溜秋的,蛰一下最多不过红肿两天而已。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欧竞天伸手摸了摸丽迪菲娜的发顶,宠溺一笑:“丽迪菲娜,你是沙漠上的清泉,那些丑恶的东西你何必要知道?王妃身子弱,需要静养,你以后不要来烦她。否则我便叫人把特鲁找来。”
丽迪菲娜皱着鼻子哼了一声:“你们只会欺负我!天哥哥,你记着,倘若你把特鲁找来,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忽然她圆溜溜的眼珠一转,咧嘴笑了,“哈!我知道啦!你娶了这么一个仙女似的王妃,自然要当宝贝似的看紧了。用你们中原的话说,这叫做‘金屋藏娇’!”
“你没别的事了么?”欧竞天还是那种醇厚温柔的腔调,“我们可要进宫了,误了时辰,父皇发怒,你天哥哥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哦!”
丽迪菲娜吐了吐舌头,向着慕清妍挤了挤眼:“新娘子,回头见啦!”同来时一样,像一阵绚丽的风,眨眼不见了踪影。
慕清妍并不知道这个丽迪菲娜的来历,也不想知道,只垂着眼睫盯着自己绣工精致的鞋尖上那两颗光彩熠熠的珍珠。
“走吧。”欧竞天的声音像是三九天瓦楞上的冰凌柱子,冷硬而刻板。
慕清妍掀了掀唇角,想不通,一个人变脸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快。他飞速将一枚药丸塞入慕清妍口中,两指在慕清妍喉咙上一划,那粒药丸便自行入肚,“本王可不希望你在皇宫丢丑。”
一股热流刹那流遍全身,四肢百骸顿时说不尽的舒爽,先前晕眩乏力的感觉一扫而光。慕清妍便知道,这是一粒见效极快的补药。
楚王偕王妃进宫面圣其排场之浩大自不必细说,皇宫之瑰丽堂皇也不必细说,天子威仪皇后端庄也不必说,面上父慈子孝内里暗藏机锋更不必说。欧竞天并没有拿刀子抵在慕清妍要害,也没有言语相逼,相反,皇家宴席上,那柔情脉脉、眉目含笑的样子仿佛他与她是鹣鲽情深的多年夫妻一般。
能看到他的笑未达眼底,能知道他的浅浅温情下有的只是嗜血锋锐的,只有慕清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