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可笑之处在于他后来意识到,除去郁承,父亲也远远不止自己一个儿子。这长久以来他唯独将郁承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后者却从未正面与他对抗过。
郁承总是很宽容平和,脾性好到令人咋舌,仿佛别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似的。
郁承上大学前夕回了一趟国,潘晋岳和许琮带着他和潘隽去寺庙烧香拜佛,缘觉方丈摸着郁承的脑袋说“慧根早汲,大器晚成”,给予潘隽的却是一句“眼高于顶,不可一世”。
潘隽气得要死,心想这老头儿懂个屁,说不准是后妈找的托。趁几人不注意,他掀翻了大师傅装着贡品的烛台,花生李子落了一地。
转眼却看到郁承垂着睫默立一旁,仍旧一副逆来顺受的乖乖仔模样。
“喂。”潘隽不屑嗤笑,“夸你两句你上天了?真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郁承抬起头,看着他。
阳光穿过宝殿庙堂门栏,落在金灿灿的转经轮上,照见佛台上供奉的舍利子,鸣钟声响,眉眼俊逸的少年腕间戴着一串小叶紫檀,面上含着淡淡的悲悯。
“心有所持,言有所戒,行有所止,莫复如是。”他说。
他也没跪,甚至身姿笔挺,一如打完石膏从医院回来那天,脊梁挺拔。但那一刻潘隽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心下短暂的迷茫。
后来再见他已是四年之后。
岁月嬗递,他们都不复如初。
鼻间是茉莉的淡雅清香,潘隽迎上郁承的目光,审视般端详几秒,把潘耀扔给了他:“自己的妹妹自己哄吧。”
郁承没说什么,略一颔首,朝他们走过来。
经过他身侧的时候潘隽情绪不明地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是吗?没有变么。
郁承在潘耀身边坐下,淡淡凝视着深蓝色的夜幕。
“不是说好久没见哥哥,很想念吗。”他温柔理顺小姑娘凌乱的发,指腹擦拭她哭红的眼尾,“现在哥哥回来了,不哭了好不好。”
潘耀瞠着葡萄玉似的大眼睛看着他,哭声渐歇。
过了好一会儿。
小姑娘才抽噎着委委屈屈地靠近他,抓着郁承的袖子:“……哥哥。”
“刚才爸爸他凶我,还摔碟子,呜呜呜……”
又有故态复萌之势,郁承耐着心,抱着她轻声慢语地哄:“好了,我知道。是我们小耀受委屈了。”
小祖宗恃宠生娇,窝在哥哥宽厚有力的臂膀里又哭哭啼啼好久,才终于消停下来。
高门深宅之中,只看得见头顶一方天地,他们像是依偎在一起,安静又无言。
半晌,手机又震动一下,郁承揽着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的小姑娘,解锁屏幕浏览。
99+未读消息中,橘色小猫的头像格外显眼。
怀歆:【承哥你看春晚了吗?有个小品还不错耶[憨笑]】
迂回曲折的借口,其实是在拐着弯控诉他为何不回消息,郁承视线上循,又看见一句很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