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枫红指点,刚刚拨开树叶,看到厅中景象,她就已经一眼锁住那位黄袍之人。
皇帝,这个在她十八年生命中,曰日夜夜痛恨的人,居然就距离她如此之近。
他看上去非常普通,不是她诅咒中如魔鬼一样的青面獠牙,也不是戏台上正襟危坐的长须飘飘,若不是一身黄袍在众人里过于突兀,凭他平凡无奇的容貌,在世人中是绝不可能被一眼认出的。
这样一个看似平常的人,怎么会有那样歹毒的一颗心?
“旁边穿银袍的就是吴王,你大概还没见过他吧?”枫红指给她看。
的确,她还没有见过吴王,吴王的年纪相貌和她想得差不多,大约五十多岁,十分的威严冷峻,甚至比皇帝还多了几分冷傲和气派。
历史上,能权倾朝野的臣子都比高高在上的皇帝更有本事,或许是因为吴王收留了她,仅凭一道菜就对她委以重任,所以她对吴王充满了好感和敬意。
“看别人吃自己做的菜会是什么心情?”他问,“还是……你对什么人吃你做的菜,从不在意?”
孟如练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那一道道正摆上桌的菜。因为距离太远,下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他们无法听到。
“能再靠近些吗?”她问。
枫红摇头,“大内侍卫太多,如果再近会被他们发现。”又看了一会儿,他笑问:“这下面哪些菜你最满意?今天有没有给皇上做那道水煮鱼?我真奇怪你怎么学到那道菜的?我吃遍了天下都没见过,是你自己独创?”
“都这时候了,你还是那么多废话!”她不耐烦地瞪他一眼。
“没办法,本性难移。”他握起她的手,“走吧。”
“走?去哪里?”
“皇上你也见到了,当然是离开这里呀,否则万一被人发现,你我都难逃被砍头耶,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下白。”不容她分说,他一手托起她的后腰,另一手拉著她手腕,从树上一跃而下。
刚一落地,孟如练就猛然地推开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问过我的意思吗?”
“该见的你也见到了,我不想让你置身于危险之地。不过是一群人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她怒目而视,“你懂什么?”
枫红凑近一些,“我当然不懂,除非你告诉我。”
“哼。”她转头独自向前走。
他并没有追来,只轻幽地问道:“你该不会在皇上要吃的菜里下了毒吧?”
孟如练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节拍乱了一下,明显心绪受扰。
“只要不是在那道春香荷叶饼里下毒就好。”
她霍然回头,盯著他笑意盈盈的眼睛,问:“为什么?”
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地笑著眨眼,“因为我忘了告诉你,刚才我嘴馋,已经悄悄把那道饼吃了。”
头上轰然乍响一个惊雷,她的身子一晃,脸如白雪,“你、你说什么……”
他摇头晃脑地说:“那饼的味道真香,如果能再多放点白糖或许会更好吃。”
孟如练使劲力气冲过去,猛捶他的后背,“快!快吐出来!”
“都吃到肚子里了,怎么吐啊?”枫红见她这么著急,眼神渐渐深沉,“该不会……你真的是在这道菜裹下毒吧o。”
“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给皇帝做的菜你也敢吃?!”她颤著唇。该怎么办?她只有毒药没有解药啊!
“你这么讨厌我,毒死我以后,不就没人在你耳边唠叨了?你还不高兴?”他一边说,脸色却越来越青,突然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枫红!枫红你怎么样?!”毒发了吗?怎么会发作得这么快?!
“我、我胸口闷,肚子疼。”他的额头开始泌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你从哪儿弄来这么霸道的毒?是鹤顶红还是断肠草啊?”
孟如练浑身冒出的冷汗几乎比他还多,她伸手去抓他后背的剑,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你、你干什么?”
“你这把剑不是可以移形换影吗?我带你去找解毒的人。”
枫红苦笑地摇头,“不必了,就让这毒药毒死我好了,你心中的心结,如果不靠一个人的死亡是不能化解的,只是我没想到,会牺牲我自己的生命来警醒你,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