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娶徐氏的事,知道的同僚很多,他这些年没少被调侃。
&esp;&esp;听得多了,自然淡然了,也烦了。
&esp;&esp;两人说了些不得不说的虚话,在酒桌上终于能顺口地称兄道弟起来。
&esp;&esp;周文怀才慢慢说出申字库的事情,和自己的请求:“犬子年幼,缺乏管教。可是孩子长大,万事不由爹了。还请胡兄多多担待,必要时候,便是替我管教一番,眷弟绝不埋怨。”
&esp;&esp;胡侍郎看出周文怀的真诚。
&esp;&esp;再则,这件事周文怀不来找他,他也是有些头疼的。
&esp;&esp;官场上稚嫩莽撞的幼兽不少,敲打幼兽无妨,只怕的是惊动大兽,生出些不必要的龃龉。
&esp;&esp;更何况周文怀如今可是吏部的侍郎,吏部管着官员调任与累年的考核,是名副其实的六部之首。
&esp;&esp;开罪他,日后有的是麻烦。
&esp;&esp;既然大兽主动开口,胡侍郎其实求之不得。
&esp;&esp;胡侍郎有意削弱语气里的酒色轻浮,添上两分郑重:“既然眷弟都这样说了,我可真就当自己是贤侄的长辈,不会含糊了。”
&esp;&esp;周文怀作揖道:“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esp;&esp;又闲叙一番不表。
&esp;&esp;周文怀装醉借酒意,起身告辞。
&esp;&esp;心腹幕僚罗安焕扶着他离开,等上了马车,他脸上的醉意全无,又是一派儒雅清明。
&esp;&esp;罗安焕忧心地道:“大人,您今日这般嘱咐,胡侍郎会不会对三郎太过下重手?”
&esp;&esp;周文怀神色庄重:“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esp;&esp;罗安焕皱了眉头,十分担心地说:“若叫三郎知道,必然埋怨您,也更加埋怨三夫人和小郎君。父子、手足不睦,岂不与您所求,背道而驰?”
&esp;&esp;说到底,管教周临渊,还是为了光耀整个周家。
&esp;&esp;若让周临渊彻底与自家人离心,这管教的法子似乎就是错的。
&esp;&esp;周文怀眉目中如何没有忧愁?
&esp;&esp;岁月不饶人,纵是美男子,也会因愁而生皱纹。
&esp;&esp;他已经有些年纪,甚至都不是个青年人了。
&esp;&esp;儿子与他继室不和,三房与大房、二房的不和,他其实全都看在眼里。
&esp;&esp;只不过,这世上许多事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esp;&esp;谁又不是活在一片满是陷阱的混沌里?
&esp;&esp;脚踩之处,就算是脏的,泥泞的,那也是最踏实的。
&esp;&esp;周文怀捋着胡子叹道:“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冷眼看着别人手里的鞭子,一下接一下往我身上抽。胡侍郎若真要下重手,只当是,三郎如我当年一样,在挨鞭子吧。”
&esp;&esp;他是庶子,幼时焉能与嫡子争光辉?
&esp;&esp;可他就是在那些鞭子下,不经意间就长成了令人仰望的参天大树。
&esp;&esp;父亲留下来最要紧的东西,几乎都落到了他手里。
&esp;&esp;整个周家,如今都要依靠他这个庶子支应门庭。
&esp;&esp;不可谓父亲爱他爱得不真,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