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余晖将退之时,仆从躬身打开屋门,苏洛屿尚未抬步走近,只抬眼便看到站在等身铜镜前,侧头朝自己看过来的阿城。
只见满室金辉中,阿城已经褪去当日雨夜的杀气,换下褴褛衣衫,着一系曙色云雀暗纹锦衣翩然而立,一头墨发用一根檀木簪挽起,干干净净,目光澄澈而安静地看着自己,露出一个毫无戒备的笑来。
像是出现在黄昏尽头的一抹朝霞,不合时宜,却美得不可方物。
苏洛屿能想到阿城有多美,但亲眼所见时,依旧有惊喜之感。
所谓绝色,理当如此。
“是不是让你等得有些久了?”阿城朝苏洛屿走过来,解释道,“方才他们侍奉得着实过于仔细。”
苏洛屿笑笑,快步走到阿城身边:“阿城好不容易回来,哪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阿城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掌上厚茧,又指指身上锦衣,道:“我此前该是个习武粗人,这般精细的衣着,怕是不常穿吧。”
“怎么会呢?阿城确是习武之人,但亦是爱美之人。”苏洛屿说着拿过旁边的玉佩,要亲自给阿城戴,仆从会意退下。
“爱美?”
阿城不由意外地愣了下,毕竟方才沐浴时,他观自己满身新伤旧伤,很多都没好好处理过,尤其是右侧腰腹位置,留了一个巴掌大的疤痕,丑陋可怖,和自身容颜格格不入。
但阿城静静看着苏洛屿俯身给自己腰间系玉佩,温柔而耐心,又很快释怀
——所以,他一定离开苏洛屿很久了吧,大概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过得十分无忧无虑。毕竟,苏洛屿是宸王世子,又是一军主帅,却能为他俯身低头,自然待他是很好的。
“阿城喜欢这个玉佩吗?”苏洛屿系好,又理了理穗子,问道。
阿城低头拿起玉佩,仔细观赏。
玉佩的用料自不必说,乃是上好的羊脂玉,关键是巧夺天工的镂雕技艺,才更是难得,明明只是方寸之地,却有高山流水,鹤啸云卷,层次丰富,布局精妙,可遇不可求。
阿城对玉佩看了又看,喜欢得紧,抬头冲苏洛屿一笑,由衷道:“很喜欢,是件想要天天戴在身上的宝贝。”
苏洛屿低头看着阿城,不由半眯了眸子。
大概,阿城并不知道这个笑有多危险
——漂亮的困兽擦干了毛羽,将最好的一面展露出来,此番又毫不设防地抬头,将雪白而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狩猎者眼前,至于锋利的爪牙,则自觉乖巧地藏匿在身后。
实在是,过于诱人。
“阿城,你的腰带似乎没系好。”
苏洛屿的声音低沉些许,说着伸手来整理阿城腰带。
扑面冷香再一次将阿城包围,两人距离瞬间咫尺,而天际余晖也正好在这一刻收尽。
阿城依旧不适应苏洛屿的过分靠近,但并不躲避,就静静站着,任苏洛屿将系好的腰带解开。
只是苏洛屿在调整腰带位置时,温热的手掌会无意中碰到自己腰腹,随即那份温热便会隔着衣衫传过来,好似有火燎起,在这静谧无人的室内格外牵动感官。
终于,阿城忍不住往后躲了下,苏洛屿低头看了眼突然一空的手,微不可查地笑了下,继续不动声色地调整腰带,并不知悔改地得寸进尺,甚至在系上腰带时,直接用手掌覆盖了眼前人的一尺细腰。
阿城身段劲瘦,腰肢曼妙如蛇,兼有习武者和美人的长处,也难怪阅人无数的牧娘眼前一亮,若是让她得了放在万春楼,怕是门槛都要被络绎来客踏破。
思及此,苏洛屿不由起了点杀心。
幸好,这般尤物此番就在自己眼前,不然就万春楼的那群乌合之众,得了也只能是暴殄天物。
“好了。”
在眼看阿城就要彻底无法忍受时,苏洛屿见好就收,系好腰带后撤回去,袖中的手指摩挲着指腹余温。
“下人有时做事不仔细,回头我让管家说道说道。”
阿城得了自由,长缓一口气,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其实他不是感觉不到他和苏洛屿之间的感情不同寻常,也能猜到两人之前极有可能是断袖之侣,只是现在他什么都忘了,这般亲密无间的暧昧接触必然会让他有些不舒服。
“我们一同去用晚膳吧,你的药等会儿再喝。”苏洛屿若无其事,甚至朝阿城伸出了手作邀。
阿城愣了下,心里纠结一番,还是温顺地将手递给了苏洛屿。
苏洛屿牵着阿城往花厅走,丝毫不顾及一路上府中众人的惊愕目光。
阿城进府时匆匆,现在终于得了机会仔细观察,很快便察觉到了仆从们眼中对自己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