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小事和五虎打过架,方头鬼一脚将五虎踢下了绿河。夜里吃饭的时候,“七虎”中有大虎、二虎、四虎气势汹汹找上了门,要替五虎报仇。方头鬼从腰里拔出了刺刀,拦在门口,要和他们拼命,吓得其父上前作揖求情。方头鬼最终将刀扔在了地下,说:“要杀要剁全凭你们的便!”看见方头鬼这个样子,这三只虎反倒下不了手,却又不愿就这样便宜了方头鬼,直到其父答应给五虎看病抓药,才罢手。临走,大虎还回过头来说∶
“我家‘七虎’,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方头鬼把这笔债记在了心里。
“七虎”虽是村里一霸,却也非常勤劳,每天起早贪黑在地里干活,但在方头鬼看来,却是头脑最简单的,他们只凭借人多势众,在村里争强斗胜。“七虎”中,最强壮的是大虎,身如高塔,拳头有秤砣那么重,脚板像一对阔锄,却有些呆头呆脑;最坏的要算五虎,专和村人滋事,过不去,连走路也要横过去撞一下路人。要是平常,村里人都忍气吞声、退避三舍,惹不起躲得起。但是在夏末,往往要和“七虎”硬上了。晚稻秧苗插下不久,天就不再下雨,骄阳似火,不到半个月,绿河的水位下降,村人只得在岸上摆上水车,车水浇地。没两天,绿河下游突然干涸了,原来“七虎”在上游筑起了堤坝,将水拦蓄到他家的田地里。
“你们总不能只顾自家,不管别人的死活呀!”村里的几个长老找到了他们,那架式是要和他们讲理。
“我家地还没浇透呢!”大虎说。
“等你家地浇透,我们的苗都要干死了。”
“那么,你们要我们怎么样?”
“这河是全村的,你们总不能……”他们指了指筑起的堤坝。
大虎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啊哟,瞧你们说的,从来没有那条法律说,这河是全村的……就算是全村的,也没有道理说不让围坝呀,你们也可以围嘛。”“七虎” 中最胡搅蛮缠的、最为狡猾的是二虎。有人说他像个娘们。
“你家在上游都围断了,我们在下游还围个屁。”
“这就怪不得我们了。”二虎说。
几个长老气得要命,“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呀。”
“啊哟!瞧你们老人家说的,我这不是在讲道理吗?”
“你们这是在讲道理吗?可以叫全村人来评评理。”长老们似乎感到有些说他不过,就把全村人的招牌搬了出来。可这时,二虎已看见五虎回家将其他几条虎叫了来,更是有恃无恐。“谁不讲理啦?谁不讲理啦?叫全村人又怎样!”他一步步地向长老们欺进。
这场争斗,长老们大败而回。他们惟一能做的就是到处去宣传散布灶头家“七虎”的不讲理、的霸道。对此,“七虎”并不在乎,他们站在河岸,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不远处围着的一圈议论纷纷的村人,那神情是藐视。
全村人都感到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真是太强横了!怎么能这样呢?”人人嘴上都这么说,却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方头鬼在人群中早就按捺不住怒火,他高声喊∶
“他们只有七个,我们有一村人,还怕他们什么,大家一起上啊!”
所有的人耳朵听到这呼声都异常兴奋,都立即回过头去找这声音的发源地,但当目光寻停在方头鬼身上时,却又变了颜色,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几个长老忙摆出一副公正的脸孔劝诫大家说∶
“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
方头鬼一下子感到自己的话散发在虚空中,甚至有些承受不了这些目光的威压。为报仇起见,深夜,他一个人偷偷地出去把那条堤坝挖开了一个缺口。
方头鬼想起当时的情景,脸上浮出一丝冷笑。此刻,他的这支队伍向前走着。
不知何时在后面远远跟着围观的人群,这时似乎发现了方头鬼的意图∶那是直奔灶头家去的。灶头家的老屋在村最内里倚在一个山坡上。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默默地跟了过来——就像当年他们围观“七虎”一样。——就在方头鬼刚才敲打刘老二时,他们还大声地议论、感叹呢!可此刻一点声响都没有,默默地跟着,这么多的人却静得让人害怕。方头鬼让队伍停下来,他们也就停了下来;方头鬼走,他们又跟着走。
“蛇手,你过去把他们跟咱们之间的这段路量一量,看看到底有多少步。”方头鬼说。
蛇手有些犹豫,“主公!是不是要我去赶他们走?”
“不,不,你就是去量量,——这可是这村人的良心与胆量哪!”
蛇手一步步走了过去,这些人也就像鸡群一样散开了。等他走回,又聚拢了起来。
“报告主公:一百零八步!”
第一部第二章(四)
“瞧瞧,这个村的人的良心胆量就这么长!”
方头鬼继续往前走,直到灶头家门前停住。此刻,灶头家的老屋里只有六虎在家——确实,这“七虎”虽说强横,却也是全村最勤劳,干活最不惜气力,也是最节俭的——其他虎一准和他们的娘儿们都下地干活去了。六虎是“七虎”中最为老实的,相比之下,颇得人望,他也看不惯自家“七虎”在村里的所做所为,但每次打架他都参加了。方头鬼令蛇手、帮财把大门踹开,冲进屋把六虎拖出来。
“你那几兄弟呢?都到哪儿去啦?”方头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