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巩俐忐忑不安地坐在炕边,等江浔重新回到窑内时,她又惊恐地躲到一边,江浔坐在炕上,端起菜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哦,这样的表演,自然,圆融,也很有表演的质感,无论肢体动作,面部表情还是台词语调,细节也很到位,这都是一个黄土高原的农民!
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知道他是中戏的学生,张艺谋准以为他是县里文化馆的,可是文化馆的那帮人,哪能演得象这般好……
“给他侧脸……”张艺谋喃喃自语。
哦,顾长卫看看手里空空如也,他瞪了张艺谋一眼,同志,这是排话剧,不是演电影!
“我是说,这里给他侧脸一个特写……”张艺谋还没有迷糊,嗯,这样的表情,如果一个特写,放在电影里肯定是相当震撼的。
此时,巩俐已经脱掉鞋子爬到了炕上,“福林,不慌吃咧,还……还有酒咧……”她斟满一杯酒,哆哆嗦嗦递到江浔面前。
孩子们都笑了,她的手里哪有酒杯,那是化妆品的盖子。
嗯,虽然没有跟巩俐合作过,但是芦苇在银幕上看到过她,也在现实生活中接触过她。
巩俐的气质演悲剧式人物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她也非常适合演那种内心戏很复杂的角色。
其实这个和她最开始出演的《红高粱》里面的九儿是分不开的。演戏的一开始就奠定了一个很高的基础。
现在,看这位男同学能不能接住她的戏了?
江浔木讷地瞪着巩俐,巩俐试着喝了一口,江浔一把抢了过来,张口就喝,立刻被呛得咳嗽了,巩俐赶紧趴到江浔背后,给他捶背。
哦,顾长卫这双摄像机后面的眼睛,他分明看到江浔的鼻涕口水都流了下来,可是他的眼神却是灰蒙蒙的,对,就是那种不阴不阳灰蒙蒙的……
这小伙子,微表情微动作的控制能力,让顾长卫感到吃惊。
他的身上,顾长卫看到了舞台表演的灵动和夸张。
对,虽然羊肚子毛巾下那张灰黑的脸,可是仍掩不住这张脸的英俊,可是仔细看去,这位男生的气质就像是在他跟前蒙了一层雾。
隔着这层雾,你怎么解释你眼里的他都合理,迷蒙、颓丧、忧怅、野蛮的生长力,这些都是“戏灵”所带来的张力与可能性。
戏灵!
没错,就是戏灵!
一个演员,如果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是像,但不灵动。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是飘了,太过忘我。
只有到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才浑然天成,内外皆备。
如果说有演技的话,那这样的演技收放自如,张弛有度,如果说不用演技,那这就是无痕迹表演!
“可以,可以,演得都很好,”高景文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段戏,他看得压抑,也心疼。
心疼青女,心疼这样的一位美丽女子去讨好阳疯子李福林,也痛恨李福林,但又可怜他……
此时,他看着江浔,全然不是前几天的那个浔娃子了!
他转过身,就看到了张艺谋几人,“哎呀,艺谋,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这一句话,也把巩俐从角色中拖了出来,她有些羞涩地看着张艺谋,快步走出窑洞。
张艺谋一边跟高景文寒暄,一边靠近巩俐,“怎么样,演得不错吧?”他象是自说自话,又象是跟顾长卫与芦苇说道,“这位同学,怎么这么面生?”
对,他真的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么是不是真的是县里的文化馆的,看这土不拉唧的气质,说不定还真是。
“你是哪里的,想不想到西影厂来?”芦苇也误以为他是哪个文化馆或者话剧团的,现在,他起了爱才之心,本来厂里的好演员就不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