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洗甫一来到祈城之时,竟有一瞬间的炫目之感。
从天水湖一路行来,他已经看到了这世间的种种景象。如今适逢大旱,收成不好,百姓们大都是庄稼人,靠天吃饭。如今老天不给活路,只得被迫背井离乡。而大周当今圣上贺宣帝残暴无能,沉迷于权势酒色不能自拔,枉顾百姓生死。如今国库亏空,根本无法拨款赈灾。以致灾情日益加重,饿殍遍野。
于是这一路,南宫洗萌过多次悔意。这般荒凉萧条的人世间,真的能让他有所作为,足以与南宫涑抗衡吗?
不过到了祈城境内,他才彻底放下心来。看来无论外面多么地破败不堪,天子脚下总还是歌舞升平。祈城作为大周的都城,可谓车水马龙,热闹繁华。京城中的百姓,生活依旧还算富足平静。尤其是过惯了安逸日子的达官贵人们,外面的一切皆不关心,只要继续享受就好了。这也是一件好事,南宫洗心想,盛世易沦为平庸,乱世才能出英雄。
祈城虽远不及九天神宫奢华精致,但胜在生机勃勃。这大概就是世俗的魅力吧,充满了人情味。南宫洗本想过修仙练道,练得一身绝世的本领。然修仙虽好,却要灭情绝爱,虽得长生却永世孤寂。但他内心深处,是那么想要得到连嫣。所以,修仙之路并不适合他。在南宫洗看来,仙境远不及这凡俗的人世吸引他。
正当南宫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彻底改变他命运的那个转折点,已经近在眼前——
宽阔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骚乱,还夹着马匹的嘶鸣!人群拥挤在一处,都在好奇的观望。南宫洗回过神来,只见是一辆奢华的软香马车,拉车的两匹骏马似是被什么事情惊到了,不住地扬蹄嘶鸣。车夫拼命地拉扯着马缰。想要使马匹安静下来,却是徒劳,车内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
南宫洗见这马车贵气不凡,两匹马也皆为难得一见的宝马良驹。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若能因此结交,岂不是大好的机会?
念及此处,南宫洗一个跃身,飞身而起。直直地坐到了一匹马的背上!他从车夫手里夺过了缰绳,口中大声喝止。南宫洗毕竟也是南宫族人,体内流淌有龙神之血。传说龙、马本属一族,两匹濒临疯狂的骏马立即被南宫洗无形的气势镇压,渐渐安静下来。
待到马车重新停稳,一个身着盛装、妆容精致的女子从车里走出来。她由两名侍女搀扶,面色因刚才的惊吓而有些苍白,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冷傲。南宫洗见状,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冲那女子一拱手:“姑娘受惊了。”
他话音未落。站在女子身侧的红衣婢子便板起了脸,怒喝:“大胆刁民,什么姑娘不姑娘的,竟连我家主子都不认得。这位是当今圣上的长女,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妹妹——承平公主,你还不跪下!”
“红衫,休得无礼!”承平公主喝住了自己耀武扬威的婢女,转而对南宫洗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本宫才幸得安稳无事。婢子粗鄙。不知分寸,冒犯了少侠,还望少侠见谅。”
“公主客气了,”南宫洗礼数周全。“能为公主效劳,是在下之幸。只是在下乃为乡野之人,未能识得公主尊容,多有冒犯,还望公主见谅。”
承平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面前的男子一番:此人面容俊朗,身量颀长。待人有礼。即使知道了她的身份,依然能做到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看他刚刚止住马匹之时的举动,武艺非凡,气势逼人,绝非池中之物,更不是京中那些只会阿谀奉承、吃喝享乐的纨绔子弟可比的。
想到受惊的马匹,承平公主又记起了刚才的事情。自己从宫里出来,乘车好好地行进着。突然间路边窜出了一个人,惊了马匹,差点伤到她。承平顺着马车急刹的印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女正缩成一团,瘫坐在地上,怀中还抱着一把古琴。
明明是罪魁祸,如今却偏要可怜兮兮地躲在一边,仿佛她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那人。想到这里,承平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这刁民,竟敢冲撞本宫的马车。若本宫今日有分毫闪失,定叫你株连九族!”
“民、民女知错……”少女已经从刚刚的对话中,得知了马车主人尊贵的身份。她怯怯地仰起头,不停地讨饶,“民女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望公主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少女抬起头的一瞬间,南宫洗的心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攥住!
那个瑟瑟抖、怯懦可怜的少女,竟有六分神似连嫣!虽然她穿着最普通的衣裳,身上也没有那种高华淡然的气质,但她一双眼睛晶亮水润,像极了连嫣!况且,她怀中还死死地抱着一把古琴,仿佛那是她的珍宝,她的生命。连嫣除了琵琶之外,也酷爱古琴。在行宫的那段日子,他也时常听她弹奏。难道,这个少女是上天对他痴恋的一种补偿吗?
只是承平丝毫没有被少女的可怜之态打动,不知为何,她就是打心眼里讨厌她。承平怒目圆瞪,愈盛气凌人:“可笑,你以为道歉就没事了吗?本宫便是如此好欺侮之人吗?来人,将这刁民带回公主府,听候本宫落!”
车夫与那红衣的婢女听令,立即过去,想要一左一右制服少女。
少女受惊,眼睛睁得愈大了。南宫洗看到那双令他魂牵梦萦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之色,只觉得心疼不已。下意识地,他上前一步,挡在了少女面前,对承平道:“公主息怒。在下认为,这位姑娘怕是第一次进京,不懂规矩,才会冲撞了公主。公主尊贵宽容,又何必与她过不去呢?”
见南宫洗出面为那少女求情,承平只当他是心善,便也不愿让他认为自己仗势欺人。于是承平厌恶地看了少女一眼,道:“今日多亏这位少侠救了本宫,还为你求情。本宫暂且就饶你这一回。只是从今往后,莫要再让本宫看到你!”
少女闻言,如释重负,急忙朝承平磕了个头:“多谢公主!”待她起身,又朝南宫洗真诚地道,“多谢这位公子,公子大恩,念萝日后必当偿还。”
南宫洗微笑:“举手之劳罢了,姑娘还是离开吧。”
待到少女离去,承平的脸上才重又布满了笑意。她问道南宫洗:“本宫见少侠也是异乡人,来到京城可有去处?”
南宫洗苦笑着摇头:“在下只是想来京中闯荡一番,只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尚未寻到合适的去处。”
承平闻言,心中一喜:“那么,不知少侠可愿到本宫府上?”
“公主府?”南宫洗喃喃,心中暗道,这承平公主既是嫡长公主,位高权重。若是在她手下做事,应该会有很多机会才是。
承平见他一时不语,生怕他会拒绝,便继续道:“是啊,我府上还缺一位有真本事的谋士。少侠可能有所不知,本宫乃三皇子胞妹,本宫府上之人,便是三皇子之人。本宫的太子长兄昏庸无能,三哥却是个很有才能和抱负的人……”
南宫洗心下明了,面上只是淡笑:‘多谢公主垂爱,只是在下才疏学浅,怕是难以胜任。”
“少侠真是太过谦逊了。”承平也微笑,“本宫以为,再无人能比少侠更合适公主府了。”
承平此话可谓“一语双关”,南宫洗如此聪明狡黠,岂会看不出承平眼中的欣赏和爱慕?这也许是一条一步登天的捷径,南宫洗低垂着眉眼,再次拱手:“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