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扶苏七岁了,改制还在进行当中,有朝堂非议、有楚人起义,公子非则完全秉承着逆皇帝者当亡的态度,分毫不退缩。
扶苏曾经偷偷问过李相国:公子非不怕吗?
向来不将情绪和姿态摆在明面的李斯闻言一顿,片刻过后,他送给扶苏一个足以称之为动容的神情。
“他早已把自己当死人,死人是不怕死的。”李斯说。
扶苏听得懵懵懂懂,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好去问。
但扶苏自己多少想明白了一点:这应该是父皇与他们说好的。
包括文信侯与夏阳君离开也是一样。
他们不走,这些事就要由他们来做,父皇肯定不愿意——至少父皇不会准许孟隗夫人把自己当死人。
她走之前,孟隗夫人都不是孟隗夫人呢。
除却父皇母后,其他人都以为扶苏不记得,可扶苏记事很早,他记得父皇喊夏阳君喊的是“维桢夫人”,也记得“维桢夫人”曾经笑眯眯地教过自己背诗经,还说背得好就给麦芽糖吃。
况且,不止是扶苏记得维桢夫人。
祖母在学堂做事时,常常提到维桢夫人。她总是抱怨说:“夫人倒好,自己撂下摊子走了,留我们在学堂忙里忙外。要我说,走就走了,她还要把赵高带走,不韦先生修史需要人,学堂就不缺人么?”
抱怨归抱怨,可说到最后,还是怀念多一些的。
不止是祖母,母后也对扶苏说过,维桢夫人是她最崇拜的人。
至于父皇,他虽然不说,但扶苏知道,他也是会想念的——这可是他的先生。
况且,不韦先生与维桢夫人的女儿还在咸阳呢。
他们二人离开咸阳时,说要去修史著书,却只把大女儿德音姐姐带走了。
二女儿文茵姐姐,则去了军营。
军营苦啊,祖母时不时就念叨说,文茵姐姐一个女孩子,父母又不在身边,会苦上加苦。
但扶苏觉得文茵姐姐乐在其中。
他也听蒙毅说过,起初文茵姐姐不受待见,军中将士觉得她一名女子想要上战场纯属痴心妄想,年轻入伍的又觉得她只是借着阿父阿母的势过来凑热闹,不当回事。
可文茵姐姐都忍了下来。
她不仅忍了下来,还做得很好。去年父皇下令出兵征伐南越,文茵姐姐领了不小的功劳,彻底堵住了朝中之人的嘴。
父皇也不客气,该封照样封,并没有因为文茵姐姐是女子而手软。
文茵姐姐成了秦国第一名女武官,虽然位置很低,但也是实打实的有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