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段云洁低着头匆匆走过来,秀秀道:“段姐姐,你到哪里去了?刚才官人还问起,要找你说话呢!”
段云洁的思绪被打断,抬起头来问道:“哦,问我什么?”
“我哪里知道?官人有什么事又不跟我说!”
秀秀歪着头看段云洁,见他神情有些恍惚,接着说:“段姐姐你脸色有些不好看哦,是不是病了?”
段云洁勉强笑了笑:“没有,或许是刚才走得急了。那你们继续在这里玩,我去找官人,看看有什么事情。”
看着段云洁离去,秀秀对身边的刘小妹摇了摇头:“怪怪的!”
进了门,徐平正在院子里的荫凉处闲坐,段云洁打起精神,上前行礼:“听秀秀说起,官人有事问我?”
徐平倒没注意段云洁的神态,随口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最近你那里用得的纸多,想问问都是印些什么书,也没见外地的商人来。”
“原来是为这事。最近印的多是《唐诗》、《文选》之类,倒不是卖给外地来的客人,是新来的那些福建客人买了看。”
“哦,他们买书?”
徐平惊奇地坐直身子,看着段云洁。
段云洁笑道:“可不是吗,没想到他们里面识字的人可是不少。”
“哦,原来这样,有意思。”徐平靠回椅子上,沉思一会,抬起头来发现段云洁还站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一点小事,让你跑来。——你去忙你的吧,没有别的事情。”
福建路自闽越时钱家就兴文教,与旁边的江西同为宋朝文化最发达的地区,读书人极多,以至于有的州的发解试难度丝毫不下于省试殿试。
徐平倒是忘了这一点,福建移民来之前,集中在一起的本地几百家农户也难找出几个认字的,有的人汉话都说不利索,各种技术的推广不知费了多少事。没想到这些福建人一来,读书人竟多到能让印书量明显上升,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很多时候读书人的作用还真是不可替代的。
想了一会,徐平把谭虎叫来,吩咐他去找段方,以及高大全和黄天彪几个人,晚上把移民的小首脑都叫到自己院子里,有话要找他们谈。
移民到来正赶上农忙时候,徐平怕耽误农时不敢折腾,只是让他们自己大略分了组,由段方和黄天彪带了县里公吏带着他们忙碌。现在季节过去,水稻都已经插秧,甘蔗边开地边种,反正种得晚一点只是出糖量少,能收一点是一点,开好了地下年种起来更方便。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秀秀在门口弯腰看着桌子上摆的七八盏灯,好奇问徐平:“官人,这是什么灯?好亮!”
徐平道:“这是马灯。”
秀秀撇撇嘴:“又骗人,这明明是油灯!”
“你说是油灯就是油灯吧。”
“官人,这里面用的什么油?怎么没有烟?”
“这叫煤油,油轻了当然没有烟。”
“为什么油轻了就没有烟?煤油又是从什么里面榨出来的?”
“煤油当然是从煤里面来的,不是榨出来,是蒸出来的。秀秀今天晚上我很忙,你不要在这里问来问去了,有了空闲你再问好不好?”
“我也不稀罕问!对了,这个罩子——算了,我找刘小妹玩去!”
看着外面大群人进来,秀秀气乎乎地跑进后院去,她还想问问那个透明的罩子是怎么回事呢,官人明明说玻璃制出来给她制一面最亮的镜子的。
这个年代透明的玻璃已经有了,不过透明的玻璃制品却很少,大多都是来自海外,盛着价格不菲的玫瑰水之类的女人用的名贵东西。汉人都习惯用陶瓷器,玻璃制品的发展没有动力,不能像前代那样再冒充玉石,就更加没什么感兴趣了。不过海外来的透明玻璃瓶还是很珍贵,有人会特意收集起来。
以前徐平也没有烧玻璃的动力,又不能吃又不能穿,他也不指望这个给自己赚钱,中牟那个巨大的田庄已经吃不完花不完了。直到前些日子用附近的煤炼焦炭,这里的煤虽然多但品质不好,炼不出能用来炼铁的焦炭,只能用低一点的温度炼成制钢的炭,比木炭要好一些。这样炼炭的过程中就伴随着大量的煤焦油,徐平心血来潮把煤焦油分馏,竟然真制出了煤油。实际上他的前世煤油之所以叫煤油,就是因为最早是从煤里馏出来的,不过这技术出现没几年的时间,就流行起了从石油里制煤油,只在名字里留下了些微痕迹。
石油要想利用涉及的技术路线太复杂,徐平实在是打不起那个精神,但从煤里制煤油就简单了很多,炼焦的过程中稍带着就制出来了,徐平当外不会放过这种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