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哦?&rdo;康熙有些好笑:&ldo;你认为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说得对?&rdo;
&ldo;奴婢以为十四阿哥&lso;互通有无&rso;四个字说得很好!&rdo;
&ldo;互通有无,你是说九阿哥行商很好?&rdo;康熙盯着她的目光幽深。
楚言有些尴尬地笑笑:&ldo;奴婢只是说故事,九阿哥的事情,奴婢不敢妄议。&rdo;
&ldo;不敢妄议?朕倒是很想听你议一议。&rdo;
&ldo;这个?奴婢生长在江南,江南人多地少,只因商贾云集,才有称甲天下的繁华。奴婢家中也有人行商,所以,奴婢并不以商人为下品。&rdo;
&ldo;说得不错!你以为,朕该如何处置九阿哥?&rdo;
楚言脑子嗡嗡乱响,心中骇然,膝盖发软,勉强撑着答道:&ldo;皇上圣明,奴婢见识浅陋,不敢妄测君心。&rdo;
太后见她吓得小脸煞白,身子摇摇欲坠,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深为怜惜,拉了她的手,安慰道:&ldo;你大胆说话,皇上不会怪罪你。&rdo;
康熙一愣,这才觉得对这个丫头逼得太紧了一些,放松表情,恢复了慈爱的笑容:&ldo;你说说,若在你家里,你有个兄弟借了人家的钱跑去做生意,家里会怎么说?&rdo;
楚言偷偷看着太后和皇上的脸色,稍稍安心了一些,放大胆子,怯怯答道:&ldo;这种事,以前,奴婢的叔叔干过。那时,奴婢还很小,记得祖母听说后,把叔叔叫去,狠狠骂了一顿,最后说,叔叔既然要经商,就要成为一方巨贾,才不坠了祖父的威名。&rdo;
康熙望着她,突然哈哈大笑:&ldo;说得好!说得好!你祖父当年在西南和福建可是威名赫赫,将军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教子更是有方!宜妃,你得学着点!记得告诉胤禟,他既要经商,就要成为一代巨商,不可坠了朕的威名!&rdo;
宜妃又惊又喜,躬身领命。
康熙摆摆手,让五阿哥和八阿哥起身。二人谢恩,退回自己的座位时,目光都在楚言身上一转,五阿哥眼中是纯粹的感激,八阿哥可就有些复杂。
太子的脸色不太好看,看她的目光少了志在必得,多了些阴沉思索。
楚言低着头,目不斜视,感觉到手心里一把冷汗,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得意。好歹脑袋暂时保住了,得罪了太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患。九阿哥做生意没了阻力,她的财路也多了几分指望。再三告诫自己,下回再有这样的情况,宁可被人当作哑巴,再不可贸然开口,赚钱固然重要,保命更加要紧!
康熙笑吟吟地望着她,对太后笑道:&ldo;朕没有说错吧,这丫头可不是有趣得紧?&rdo;
楚言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她自觉已经在死神镰刀下走了一个回合,合着皇上还只是拿她逗闷子!天威难测,天威难测啊!
太后微笑颔首:&ldo;是个聪慧乖巧的孩子。这个故事,你在哪里听来的?&rdo;
&ldo;回禀太后,这个故事是早些年,奴婢父亲营里一位大哥哥讲给奴婢听的。&rdo;楚言他爹手下怎么也有几百上千个兵吧。
&ldo;怎么?你打小跟着你阿玛在兵营里长大的?&rdo;
&ldo;倒也不是。奴婢自幼淘气,常常闯祸,嬷嬷不以为意,继母又管不住奴婢,父亲没有办法,有时会把奴婢带在身边管教,一来二去,奴婢就跟营里那些叔叔大哥们混熟了。&rdo;
康熙突然想起一事,问道:&ldo;前一两年,曹寅提过,杭州知府的儿子在街市上调戏妇女,被一个小姑娘给弄到海边,绑在礁石之中,险些在涨潮时淹死。朕记得,那个丫头是姓佟的,莫非就是你?&rdo;
楚言一愣,直觉地就要否认,那分明是黄蓉干的,怎么又算到她头上来了!
&ldo;可不是!&rdo;冰玉笑嘻嘻地接口,大概是听过以前的楚言吹嘘,当下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犹如亲眼所见一般,听得康熙和太后不时会心发笑。
少说话少出错!楚言低头做惶惶然,悄悄往太后身后躲了躲,暗自开始打量殿内众人,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最醒目的那一桌上。
第16
钦安殿内,皇家诸人,自康熙太后以下,坐成了两列。太后这边,第一桌是几位太妃太嫔,几位待嫁的公主坐了第二桌,往下是以德妃为首的各宫主子,从楚言所在的角度看去,只是一溜的旗头,分不清胖瘦美妍。倒是对面那一列打量起来方便,康熙以下是太子,然后诸位阿哥按年序排列下去,已经成亲分府的,每家一桌。基本上,每一家都是众星捧月,少说也是三四个妻妾拥着一位阿哥,九阿哥没到,四位九福晋仍是将一桌挤得满满,因而,只坐了一夫一妻的那一桌分外显眼。更何况,那两个人都是容貌俊美,气质出众,走到哪里都令人瞩目。
一身大红缎面旗装,绣着大朵金色牡丹,广袖收腰,越发显出玲珑健美的身材,旗头两边各是一朵大红绢制牡丹花,正中一只展翅欲飞的八宝攒金凤凰,凤凰口中坠下一条细细的金链子,末端一块拇指大的水滴状红宝石正好点缀在额间,远远看去,像是一点朱砂,风情万种,同一款式足金衔红宝石的耳坠子,大红赤金,可谓俗到极致,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容貌气度,面似满月,脸若银盆,双眉入鬓,杏眼含俏,鼻若凝脂,口似樱桃,近看是带刺的玫瑰,远观如灼人的烈焰,好一个富贵逼人,雍容自得的八福晋!
相形之下,那个温和儒雅,洒脱出尘的男子犹如一片绿叶,默默相陪,一袭青色锦袍,只在腰间系了一块玉佩,脸上是永远和煦的微笑。
好似感觉到她的目光,原本含笑与七阿哥说话的人,突然抬起视线,胶住了来不及逃跑的她,神色越发温柔宜人。
一丝狼狈心虚一闪而过,她的眼中坚定如同万年冰川,在他遥遥递来的暖意下没有丝毫熔化,淡淡地对视片刻,面无表情地略略转开头,不期正撞进另一双同样温暖却更加清澈的眼睛,刹那间,冰雪消融,嘴角上扬,绽住一个如花的笑颜。
像是被她刻意针对的冷淡冻伤,那张完美的笑脸有片刻的裂痕,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下,隐隐作痛,垂下眼以掩饰突来的黯然,望见的是手中还没有碰过的那杯酒,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捻,抬起手,一股香甜裹着辛辣苦涩,顺喉咙而下,直冲进胃里,借着轻咳发出叹息。
&ldo;喝得那么急!做什么呢。&rdo;八福晋嗔道,带了三个纯金嵌珐琅指甲套的玉手抚上他宽阔的背,轻拍几下。
有些狼狈地又咳了两声,再抬头已是如常的温和从容:&ldo;有些渴了。&rdo;话刚出口,脑中浮起的是她在勤政殿牛饮的娇憨,那样的纯真爽利自然无伪,睿智精明如皇阿玛,也被收服了吧。
八福晋噗嗤一笑:&ldo;真是糊涂了!渴了叫茶就是,酒哪里能解渴!&rdo;言罢,回头吩咐他的随侍太监陈诚,速去倒杯热茶过来。
淡淡一笑,凭她作为,视线落到那一片耀眼的红色上,又有几分失神。她原先也是极爱红色的,还记得初遇之时,先闻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后见到那火一样热情的身影,几乎怀疑自己回到了十二岁,第一次见到宝珠的情形。起初的印象,她除了容貌年纪略差一些,行事风格毫无二致,不由当作了一个影子,说不清是喜爱还是厌烦,欣然允诺照顾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也不过为了佟家的交情。谁知,从那以后,她带来不断的意外惊喜,叫他再也移不开眼睛,着迷一样地探索猜度她的心思,偶然中的,竟比幼年时猜中难谜还要欢喜,也曾暗暗警觉,如此沉溺大不妥当,却最终迷失于她纯净的笑容和变幻的身影,月白的清纯,浅红的顽皮,淡紫的轻郁,湖蓝的神秘,墨绿的典雅,令他眼花缭乱,哪一个都是她,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