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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是了。”师爷叹了口气,“这桩事情处理不好,怕是要乱起来哟。”
薛映自小在这长大,闻言亦是担忧:“咱这会伊川话的人虽多,可其他几个部落的话未必全。”
要论起通译水准,栖县县衙里薛映便是最好的一个,也只有他学全了附近部落的文字和语言。这一行人来肯定是要进山里调查的,搞不好还会到附近几个部落看一看,自是需要通译居中沟通。
师爷明白薛映的意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去往京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通译,便道:“县令已经写了信给临县,让他们派人过来,便是差一些,多带几个人去就是了。”
师爷平日里很喜欢薛映这个办事仔细的年轻人,心里盼着他能奔一份好前程,嘱咐道:“你尽管放心去。”
薛映放下心,待到文书齐了,便要离开县衙,又看见那位将军从县衙里走了出来,想是要去宿处。
这次是背对着自己,薛映胆子稍微大了一点,悄悄又看了一眼,看着他翻身上马的动作极是利落,离去的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更加威武,终是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中。他不知道他为何要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只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因为是在偷看,比平时跳得更快了些。
回过神来,薛映往家中走去,他是在叔叔婶婶家中长大的,不在县衙的时候,便是去那里。自得了在县衙里做通译的机会,叔叔婶婶便对此事极为重视,勉励他考取赴京的职位,薛映这几年一直十分努力,总算是得了个好结果,不辜负两位长辈的期望。今后他要在京中好好履职,以报答叔叔婶婶的抚养之恩。
到了家中,婶婶正拿着簸箕晒着药材,看着他笑道:“回来啦。”
“嗯,婶婶,我已拿到了文书,下个月便可前往京城了。”薛映向她说出这个好消息。
“好孩子,真是不枉你这几年辛苦。”婶婶语气极是欣慰。
“也多谢婶婶这些年照拂,等我到了京城,定要努力当值,报答叔叔婶婶的养育之恩。”薛映感激道。叔叔婶婶一开始对自己并不算热络,可他自知寄人篱下,便日日帮着做活,想是看见他日日勤劳,态度软化了许多,现在也算是一家和乐。
婶婶道:“快,你去歇着,我现在做上一桌菜肴,等到你叔叔回来了,我们全家人好好庆贺一番。”
薛映自然不会只看着婶婶忙碌,走过来一起帮忙,发现家中的盐没了,便要去铺子里买。熟门熟路地走到铺子中,薛映买了盐,又想到家中侄儿,于是绕路去了另一间铺子,买了肉食和糕点。
一切置办好了,薛映正要回去,迎面撞上了族中的一位姑姑。
姑姑平时待薛映极为和善,此刻脸色不太好,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姑姑,您这是怎么了?”薛映心里奇怪,这位姑姑与他们只是同族,并非同宗,但因住得近,关系熟络些。她性子以来温和,平日里都是挂着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形容。
到了僻静处,姑姑问道:“你拿到去京城的文书了对不对?”
“嗯。”薛映点了点头。
姑姑看了眼四下无人:“你可知道你叔叔婶婶已经将你的户籍调换给了你弟弟?他们早已打算让自己的小儿子顶替你入京。”
薛映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过于震惊,脱口道:“怎么会?”
姑姑见他这样,叹了口气,叹道:“你可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前段时间你那堂兄结交了通判的儿子,通判中年才得子,娇惯得厉害,偏又是个好色的,听说男女不忌,到处搜罗生得好看的少年郎。他们为着巴结这层关系,想把你送过去。”
薛映仍旧是神情怔怔,但他知道堂弟上个月去了外地,说是去探亲。他又想起来那个月他从府衙里回来,见到堂兄与一位公子在路边吃酒,那公子看自己的眼神颇是奇怪,像是黏连在自己身上一般。
“姑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今日突然和你说这个,恐是心里不信。但你回到家中,细瞧瞧是不是多出了许多东西?通判家的公子昨日遣人送了东西过去,我是亲眼瞧见的。”姑姑又道。
薛映的神情茫然,嘴唇微微发白:“他们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姑姑叹了口气:“你这傻孩子,你可知道你父母离开的时候,给你留下的银钱足够你过几辈子了。可这些年,他们一家子住着你父母留给你的房子,用着你父母当年的遗留开着药材铺子,只在你面前省俭度日,将攒下的银子全花到了自己的一双孩子身上,哪有半分厚待你?”
“这样么?”薛映倒是从来不知道这些往事。他父母离去之时,他尚且没有印象,待到记了事情,知道自己住在叔叔婶婶家中,还有一个堂兄和一个堂弟,几张嘴都要吃饭,一家子生活艰难,故而这些年,他从不舍得多费一点东西。
“乡里乡亲的原都是一脉传下来的,很多事情就算不平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不好闹得太僵。可这件事若是我不告诉你,下半辈子良心难安。”姑姑叹了口气,又嘱咐他道,“你回去,好生留心瞧瞧,想一想该如何为自己打算。”
“好,多谢姑姑。”薛映听了姑姑的话,再没有庆祝的心思,尽量平复住呼吸,回到了家中,此时叔叔堂兄都已回来,见到他极是热络,看不出半点异常之处。
薛映只好打点起精神,应付完一顿庆贺宴席,如同往常一般歇下,待到各房中都熄了灯,没了声响,他按捺住心思,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悄悄来到家中放杂物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