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是内务府承办的,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过了,质量很过工,手艺上成。因为是大婚,内部陈设红彤彤一片,这点比较囧。百子帐被帐勾挑起,大红的龙凤褥子,绣被叠得整齐,靠一边儿放着,上头还摆着如意和苹果。哈季兰被人扶上床去,坐稳。然后就有司仪提示九阿哥,拿秤杆挑开盖头。
九阿哥咳嗽了一声,抓起了扎着红绸的秤杆,缓缓地、缓缓地,一柄金色的秤杆伸到哈季兰盖头下方,勾起了盖头。接着眼前一亮,盖头挑开了。
刷,天亮了!
对于结婚这档子事儿,哈季兰的印象都是带着红色喜庆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不管是心里对未来担忧、一路上吐槽个半死、嫁得不太情愿的哈季兰,心跳都快了那么半拍。哈季兰想,一定是满屋子的摆设太红了,所以她才会有一种九阿哥的脸居然也红了的错觉。一定是这样没错!凭良心说,九阿哥长得很是俊逸,今天还异常的精神。如果……新郎是这样的一个人,是一直以来对自己颇为照顾的九阿哥,也许这场婚礼也不是很糟糕。
九阿哥揭开盖头的那一刻,见到,哈季兰的嘴微微张开了,双颊透着淡红,看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勾起一抹笑,眼敛又缓缓垂了垂。目光只一闪,哈季兰的明澈的眼睛闪了一下,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分明眼睛又睁大了一号,一如既往地眉眼鲜活。九阿哥觉得新奇又惊喜,他满足地笑了,且莫名地脑袋里蹦出一句诗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细细一看,眉眼清丽,眼角微微上挑,双眼透出点亮光来。哈季兰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此时却,很耐看。
哈季兰承认,这时的九阿哥有迷惑性的,至少,她见了他的面,就无法再冷冰冰地把他当一个历史人物中的九阿哥去分析。这人笑得,很暖和。不由地受了感染,眼睛里也暖了起来。
美好的画面总是用来打破的。不识趣的人总是有的,四周的人看这两位这一对眼的表情,就知道有戏。但是程度还是要走的,有人出轻轻的笑声,方才惊醒了对视中的两人,齐齐闹了个大红脸。两人被打断,都有点不好意思。九阿哥也一撩衣摆,被要求与哈季兰坐到一处。这道程序是坐帐,又叫坐福,男左女右,把两人的衣襟搭在一起。为求吉利,这个坐福与用秤杆挑盖头表示称心如意一样,还要在褥子底下放把斧头。在这种屁股底下的褥子底下埋着把斧头,四周被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包围,左手边还有一个未来要过一辈子的男人的时候,被一屋子的人盯进行下一道程序,哈季兰觉得这无疑是件囧囧有神的事情。当膳桌被抬进来的时候,哈季兰的面颊抽了一下喝交杯酒、吃合喜面、子孙饽饽,坑爹的是她事先知道这子孙饽饽是生的,看到桌子抬进来的时候胃都在抽抽。与之相反,新郎官一直面带微笑,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天就没吃什么东西,虽然饿,这会儿还不给你多吃。酒就一口,面就一点儿,子孙饽饽……给你随便吃你也吃不下生的啊!还要被问“生不生?”哈季兰一噎,道:“生!”九阿哥又无声地笑了,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周围的女人吃吃地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可以随意笑出声来注意声音不能太尖太大。敛眉扫了一眼,压下了众人声音,九阿哥满意了。他的新娘已经抿紧了嘴,腮帮子好像也鼓了鼓,眼中笑意更深。
这告一段落了,下面是大宴宾客阶段。新郎要出去应酬一下,新娘就老实呆着。虽然有人陪,但是因为这些人也有一处宴要领,屋里瞬时静了许多。这会儿,外头又抬来几桌席面,在床前摆好。用的还是相叠的矮桌,一桌汤品、一桌点心、一桌主食、一桌菜肴。静儿等丫环是陪嫁而来的,早穿上了一色的制服,这会儿上前伺候哈季兰吃饭。拿帕子托在筷子底下,就怕掉了渣子溅了油花,弄脏了衣服,汤粥也不敢多吃,怕上厕所。这一顿饭吃得很辛苦,哈季兰只拣清淡的吃了一些,然后漱口。静儿借走近一点帮她吸一吸脖子上的细汗,悄声道:“格格……呃,福晋,要不要换条帕子补补妆?”
原来哈季兰唇上也点了胭脂的,吃饭的功夫是练出来了没吃得满嘴油,这漱口就比较悲催了。哈季兰也小声问:“脸上呢?”
静儿道:“还好。”
哈季兰悄悄把手里的帕子给静儿了,妆却不补了。她化的原就是淡妆,还真看不大出来。再者今天可是晴空万里,穿这么厚的衣服,出汗是必然的。与其一遍一遍地补,不如到最后一次搞定。原有一点妆,擦也不可能擦得特干净,反而有一种天然的效果,比如唇色,残留了一点点,更显得天生就是这般了。大概弄得差不多了,哈季兰便不再说话。持重,是她被念叨得最多的。言多必失,尤其是在这里。新娘子害羞不算什么,在新房里说个不停就坏大了。她不说话,满屋都不敢动。安静地,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声音。外面唱起了合婚歌,拖长了调子的满语歌,带着悠长的祝福飘散在空中。
哈季兰听到有人大声宣布宴席开始,便知道婚礼完成了。那一瞬间,有些百感交集。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活了几十年了,没想到终身大事居然是在古代完成的。这是自己人生的另一个起点。回想起穿越前生活过的世界,好像已有些模糊,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拥有慈爱的父母、友爱的兄姐,衣食无缺,生活富足,虽然也有遇到许多不顺心的事,但总归是个幸福的人。以后,她会继续努力,让自己与家人一起幸福地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