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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第1页)

虽然是住在自己家里,但叶空山此行毕竟属于公派的任务,在此过程中受的伤也属于工伤。衙门很快派大夫来为叶空山做了检查。岑旷提心吊胆地等在一旁,最后大夫抬起头来,轻轻地叹息一声。

“现在看起来,生命危险倒是没有,”大夫说,“但是他的头脑可能会长期处于一种封闭状态。”

“封闭状态?什么意思?”岑旷急忙问。

“在受到精神攻击的同时,叶捕快一直在全力相抗,”大夫说,“这种抗拒使他的精神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某种自我保护……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田鼠受到天敌惊吓的时候,一下子钻到地底去。”

“一下子钻到地底……”岑旷有些明白了,“就是说,他的精神世界自我封闭起来了。”

“是的。现在他就好比是一个意识和肉体分离的人,只剩下空空的躯壳,无法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大夫说,“运气不错的是,他的意识并没有消失,只是深藏在了某处,但什么时候能被挖掘出来,那就谁也说不准了。老实说,遭遇到那种程度精神攻击的人,即便是高明的秘术师也很难存活下来,叶捕快实在有些过人之能。但也正因为如此,想要唤醒他也很难,也许他会一辈子都昏迷不醒。”

大夫留下了一张药方,无非是些调理进补的药物,对病况没有直接的帮助。岑旷把药方交给叶添,回头看着病床上双目紧闭的叶空山,忽然眼泪就掉了下来。从大夫的话里,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也许她将永远失去叶空山了。

叶空山是什么人?

首先他是一个捕快,相当聪明的捕快,总能从旁人难以注意的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并且非常擅长揣摩罪犯的心理。所以尽管他有着种种恶行,衙门还是一次次地留下了他。而他虽然动不动就偷懒旷工、酗酒、辱骂上级,也的确不负众望地解决了很多疑难案件。岑旷成为他的下属之后,先后跟着他办理了若干要案,其中的鬼婴案、童谣杀人案和花魁剥脸案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其次,他是岑旷的上司和老师。岑旷自从凝聚为人形后,心里就对“了解人族”充满了强烈的渴望。但那时候,她的心就像水晶一样透明而纯洁,假如贸然进入人世中,也许会在一瞬间就被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幸运的是,黄炯把她交给了叶空山,而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捕快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会她认识人世间的各种险恶,一次次地保护了她。

其三,他是岑旷的朋友和亲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岑旷已经习惯了跟在叶空山身后巡街,听他以尖酸刻薄的语气指点世事,陪他一起喝酒吃肉。叶空山擅长把所有人气得七窍生烟,但对岑旷,他总是带着几分保护的意味,宽容着她的幼稚和单纯。岑旷忘不了在侦破那起剥脸案的时候,自己曾在寒风中坐了一夜,正是叶空山把她带回家,替她揉搓双手以防冻伤,还给她煮了一碗面条。那碗面的味道现在仍在舌尖流转,无法忘却。

其四……

岑旷不敢再想下去。她坐在床边,看着叶空山的胸膛因为呼吸而平稳地起伏着,慢慢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根最重要的支柱。在过去的日子里,总是叶空山不断指点着她该干这样、该干那样,而现在,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了。再也没有什么人能纠正她的错误,带领着她找到正确的方向,从这一刻开始,她要独力扛起这一切,不管是寻找叶空山的父亲死亡的真相,还是找到袭击叶空山的神秘秘术师。

当然,后者其实应该由天启城的捕快来负责,但在叶空山的熏陶之下,岑旷并不信任他们。她相信,即便只是作为一个助手,自己也是叶空山的助手,比其他的捕快更强。只不过自己不是三头六臂,也没有长两颗脑袋,只能暂时把叶空山的案子交给他们,自己先全力查清叶父的死。

“你等着吧,我一定会把一切事情都解决掉,不管是你父亲的还是你的。”岑旷轻轻抚摸了一下叶空山的面颊,“然后我会想办法把你叫醒。我不能没有你。”

药味很浓,但叶添早已习以为常。由于年轻时的常年征战,原本身强力壮的叶家主人叶征鸿到了晚年疾病缠身,几乎每隔几天就需要喝药。这些活儿原本可以交给下人去干,然而忠诚的管家叶添总是亲手为主人煎药。现在,叶征鸿去世了,他又开始亲手为叶空山煎药。

“我真没想到,你会亲自做这种事,”岑旷靠在厨房门边,“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我的确讨厌他,但他还是叶家的少爷,我还是叶家的管家,尊卑是不能乱的。”叶添头也不抬,“当我讨厌他的时候,我会寻找他的痛脚去告诉老爷和夫人,让他的父母去收拾他,那是我能做到的。我只是一个管家,无权对他做什么,同时也有义务为他煎药。”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岑旷走到他身边,“那你觉得你有义务为了帮助他复原而回答我的问题吗?”

“你可以尽管提,”叶添说,“无关叶家声誉和隐私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

“关于叶老将军的死,你有什么看法?”岑旷说。她已经细细读过卷宗,了解了现场发生的一切。

“没有任何看法。”叶添依旧没有抬头,忙着灭掉炉火,把药罐子里的汤药倒到碗里。

“你的主人被一个平凡的书生吓得面无人色,然后选择了撞向惊马自杀,你会没有任何看法?”岑旷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但她别无选择。叶空山不在,她就必须以叶空山的霸道姿态去办案,甚至说话语气都模仿他,这能让她产生一点儿“叶空山和我还在一起”的自我安慰。

“老爷的任何事情,只要他没有吩咐我去过问,我都不会去过问。”叶添把药碗放到一只托盘上,端着托盘向门外走去,“他从没有向我提过他认识什么年轻的书生,所以我不知道。”

“那他之前的两天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你知道吗?”岑旷在他身后追着问。

叶添停住了脚步,犹豫片刻之后,慢慢地回答说:“最近几年里,老爷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他经常不打一声招呼,也不留一张便条,就突然离家出走,踪影全无。开始的几次,我们都报了官,但在官差找到他之前,他总会自己回家,并且绝不肯透露半句他到底去了哪儿。到后来,我们就慢慢习惯了。”

“你们没有派人跟踪过他吗?”岑旷心头咯噔一跳,觉得这可能是叶征鸿死因的关键所在。

“不瞒你说,我们尝试过。我亲自找了一个天启城里声誉卓著的游侠,”叶添回过头来,满脸都是苦笑,“可是老爷,他可是当过大将军的人,不比一般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见识过?他很快就发现有人追踪,并且在大街上把那个游侠揪了出来,打了个半死。更糟糕的是,回到府里,他当场就决定把我逐出去,要不是碰巧大少爷回家探望他,替我求情,你现在已经不可能在叶府见到我了。”

岑旷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同情。虽然叶添和叶空山是如此的不合拍,但此人的忠诚令人不得不感佩。叶征鸿死得那么突然,他的心里一定难过到了极点。

也许哪天我可以找他一起喝酒?看着叶添远去的背影,岑旷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都说酒后吐真言,如果能撩拨起他对叶征鸿之死的悲伤情绪,说不定就能套出一些话来。不过,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引起怀疑,最好还是等几天。现在,她可以先干点儿别的。

艾华川最近有点儿郁闷,或者说,有点儿倒霉。一件和他几乎完全没有关系的事件,却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扰。这些天来,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回答过多少遍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了,所以当这个新捕快上门的时候,他原本做好了打算,要把这些日子积蓄的火气狠狠地爆发一次——虽然艾华川一向是个知书守礼到近乎懦弱的读书人,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但他刚刚酝酿好情绪,等见到来人之后,一腔怒火就不得不收敛起来。来的竟然是一个女捕快,而且是一个年轻靓丽的女捕快,脸上的笑容足以令人迷醉。艾华川是读书人,读书人都懂得怜香惜玉,面对这个名叫岑旷的女捕快,他当然不会表现出半点儿粗鲁。

“这个问题其实我已经回答上百遍了,但我还是只能给出同样的回答,”艾华川对岑旷说,“我不认识那位叶侍郎,他更不可能认识我。事实上,他发疯的那天,是我们第一次打照面。至于为什么他会那么害怕地盯着我,最后怕到去自杀,我更是完全不知道。”

艾华川一边说话,岑旷一边盯着他的脸,看得这个老实书生脸上一红,心里微微生起一些绮念。他并不知道,岑旷是在用叶空山教导的方法,观察他的面部表情,以判断他是否说谎。岑旷很希望能捕捉到一丁点儿说谎的痕迹,遗憾的是,这个书生看上去比任何人都更加诚实。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岑旷拍拍艾华川的肩膀,示意他别太紧张,不过这一拍让他的脸更红了,“不过,你还可以仔细想一想。也许你的确和叶侍郎没有任何关系,但会不会是你的父母或其他亲人认识他,而他看到你吃惊,不过是因为你的长相和你的亲人很相近?”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捕快早就问过的了,”艾华川说,“我家从我曾祖父那辈开始,就在天启城里开小食店,售卖祖传绝技的烧饼,一直是小本经营,从来不会到哪里去招惹是非。现在那家店还是我哥哥在打理,而我则是四代人里的第一个读书人。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查我家的背景,随便怎么查,但你会和其他捕快一样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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