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陈浔风带头不受罚,那么别的学生也会有样学样,他们更会无视学校的规则纪律。
周一这天早上就出了太阳,这好像还是今年入冬以来少见的好天气,升旗仪式在日光下开展,校内喇叭里是教导主任停不下来的发言。
周霭站在主席台后方的某根承重柱前,他微抬头看了看天,天极蓝,洒下来的日光没什么温度,但尤其干净。
承重柱很宽,轻易就挡住了周霭的身形,陈浔风从后边过来,绕过柱子才看见他。
方型的承重柱,陈浔风无声停在侧边,与周霭靠成直角墙,只偏过头去静静的看他。
周霭穿蓝白的冬季校服,冬季校服里层加了厚绒,但在周霭身上依旧不显臃肿,甚至周霭把本来没有款式的校服都穿出来规整。日光铺洒而下,照得周霭的发丝都带上光点,周霭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映出浅浅的阴影,冬天的太阳少见,即使有些刺眼,陈浔风这次也没有多此一举的探过手去替他挡光。
但风太大,刮得陈浔风手里捏着的纸张哗哗作响,周霭还是很快就感受到他的存在。
周霭甚至没有思索,就已经猜到靠在旁边的人是谁,他侧过身体转向陈浔风,率先看向的是陈浔风吊着的手臂。
陈浔风其实是个非常缺少耐心的人,上周才吊着胳膊的第二天,他就吊烦了,那时就有想拆的意思,但当时周霭没让。
小时候这种事情陈浔风不是没有干过,每次他受伤去学校的医务室,校医给他上药到一半,他不喜欢,不喜欢药碰到皮肤的感觉、也不喜欢医生拿着仪器在他身上乱弄,然后他就拖着周霭跑了。
此刻察觉到前面周霭的视线,陈浔风晃了晃吊着的手,说:“没事。”
然后他侧了侧身体,朝周霭露出校服的侧兜:“包里有颗糖。”
他两只手都不方便,所以示意周霭自己拿,周霭看他一眼,探手伸进他口袋里拿出来那颗糖,是被锡箔纸包裹的长条形状,拿出来后,陈浔风就示意他拆开。
周霭垂眼剥开糖纸,里面是夹了坚果碎的白巧克力,他掰开成两半,递了一块到陈浔风嘴边。
主席台前方教导主任正声音铿锵的讲到学生不能携带零食入校进班,更不能在教学区域里吃东西,如果逮到,就要扣班级的表现分,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的音响里传出来,震耳欲聋,但周霭和陈浔风似乎都没有听到,他们只是靠着墙柱挺安静的分吃了一颗巧克力糖。
在学习上,周霭无疑是所有老师最喜欢的那类学生,他兼具勤奋与聪明的特性,基础扎实的同时还是个攻难型人才,并且最难得的是,周霭没有短板,所以不管未来走普通高考还是冲竞赛,于他来说,都可以是最适配、最完美的选择。
他丝毫没有优等生身上常有的浮躁或骄矜,只有沉下去的稳重和游刃有余,不止如此,周霭的学习态度还极其认真。
1班是最优班,但优等生其实非常挑,挑课程科目、挑上课的老师、甚至挑题,很多学生都是只做难题、只听理科课、只听讲得好的老师讲,但周霭不挑。
任何课程,不管内容的难易、或者对以后他们的分科选专业有没有价值,只要老师站上讲台,不管是年轻的代课老师,还是上了年纪的名师,周霭都会听,还是认真的听,他不走神、也不在课堂上做别的事,在教室里,他好像只会做学习这件事。
周霭现在已经是高一年级所有老师默认的重点培养对象,他们对他的成绩已经不再持有任何悬念,他们就只看周霭逐渐与多变的第二名拉开差距,并且是稳定的、越来越大的差距。
今天周霭站在主席台领完关于这次月考的奖后,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回教学楼,而是下主席台回了1班的队伍里。
他站在1班的队尾,独自成排,遥遥的看着正越过台阶往主席台上走的男生。
六中惯例先奖优,后惩劣,所以每次如果有学生被处分或处罚,都会放在集会的最后去。
陈浔风吊着胳膊,另只手上拿着检讨的稿子,走得不疾不徐,日光直照他的脸,所以即使隔着半个操场的距离,周霭也可以将他脸上的冷淡和倦怠看得清楚,很像是刚从睡意中清醒的表情。
陈浔风还穿着秋天的薄校服,还穿得松松垮垮,拉链也没拉,风一吹,衣摆轻松就在他身侧蓬起来,他刚站定在话筒前,周霭就听到从操场各个方向传来的起哄和口哨。
年级主任皱眉站在陈浔风旁边,他齐陈浔风肩膀高,看见底下闹哄哄的场景,他偏过头去拔了立在主持台上的话筒:“闹什么?哪个班在闹!以为他上台来表演节目开演唱会呢!光荣啊?”
场下的气氛微微收敛,年级主任才握着话筒开始说起正事:“我应该天天都在跟你们说校规校纪,天天都在说,但事实上,再怎么强调,你们照犯不误!”
主任在台上说事,他只简单的说了陈浔风和胡成之间的矛盾,因为事情最清楚的就是波及到他们两人,而涉及到周霭的部分时,他并没有直接指出名字,只用学校的某位学生代指。
这是主任的某种保护,但在那件事情被推上头条后,知道这件事情的都已经知道那个学生是谁,主任在台上讲胡成的恶劣跟踪、讲胡成召集的混混,也讲陈浔风错误的自行处理。
这次不需要他再维持集会纪律,底下的学生自然的就噤了声,讲到最后,他也把自己讲得生气,他说:“你们是学生!不是社会上的二流子和混混,少给我沾染那些习气,少将那些行事方式带到学校里来,你们是六中的学生!你们考进来是为了升学高考,不是和同学打架、也不是来搞暴力甚至是网络暴力的!胡成的例子就摆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