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哈啊……”终于,他到了。火光笼罩的营地里有两支帐篷,九个人,营地后是一片近人高的野草地。
瑞卡瓦径直走到篝火旁,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声喘息着。
营地内的难民们被惊醒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们惊疑地望着瑞卡瓦,一位持刀的布衣少年,虚弱而痛苦。
“孩子你怎么了?”一位中年男子爬出帐篷,关切地询问。
“别过来。”瑞卡瓦摇头说,“我马上就走。”
兰若斯少爷啊兰若斯少爷,你还真是位独特的血族啊。仅仅是侍从的一刀之仇,就足以令你大半夜出城追着我砍好几里地。行,我服了,你厉害,我惹不起。
瑞卡瓦扯下腰间的钱袋,甩手丢给中年男子。
用不着这些了。瑞卡瓦支身坐倒。
“使不得啊!孩子,你干嘛?”中年男子急忙问。
“没什么好怕的了。”瑞卡瓦答非所问。
在星空下,旷野中回顾人生,瑞卡瓦哭笑不得。
从记事起他就无父无母,在偏僻的塔楼里和时不时玩失踪的奇葩叔叔相依为命。从小叔叔教他骑马作战,甚至堆沙盘画地图给大字不识几个的他讲战术将战略。你脑子有病吧,开什么玩笑?我家又不是骑士同骑士!学点啥不比这个好?
事实证明,叔叔不教瑞卡瓦更有用的营生知识纯粹是因为他也不会。他在贫瘠的田土上草草耕作,偶尔去领主的猎场偷猎,然后就是失踪,每次重新出现都带着一笔钱,而且多半是血钱。在别家长辈教育孩子放宽心胸,适应世界,追求幸福生活的时候,他教育瑞卡瓦仇恨与怀疑、杀戮与死亡。
夜风拂面,瑞卡瓦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稳定了。
“孩子!别怕!有什么事和大家讲!我们会帮你的。”中年男子叹息着走来。
“你们帮不了我,不要惹祸上身。”瑞卡瓦苦笑,“再说,我也不值得你们帮。”
他在耳濡目染中长大,性格与观念变得与周遭格格不入,当然少有朋友。很多人因他的戾气对他敬而远之,更多人则嘲笑他的天真与叛逆,因为他确实改变不了世界。
日子一天天过去,普泰克特乱后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生机一年比一年旺盛,正如孩子一年一年长大。城外,他的同龄人拓荒、盖房、娶妻、生子;城里,他的同龄人接手了家长或师父的部分活计,和心上人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畅想未来。与此同时,瑞卡瓦的血钱收得越来越熟练。
“孩子你闯什么祸了?要不要我们帮你藏起来?”
“没什么,不用了。”
赛灵斯伯国有四领土地,初林要塞属于其中的谢洛依伯爵领,民风彪悍。
一年前,谢洛依旱灾,百姓苦不堪言。恰逢赛灵斯北方大国卡赛利亚王国诸侯内斗,谢洛依的大胆山民、游牧人和佣兵见机组织了一次越境劫掠,目标是卡赛利亚王国克尼亚斯地区。
南森林塔楼的贫瘠田土在旱灾中颗粒无收,瑞卡瓦想不去都不行。可笑的是,这次劫掠成了他迄今为止取得的最大成就。荣耀、财富、友谊,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血的甜味。
归途中,科尼亚斯骑士杀到,匪帮战败溃散,瑞卡瓦仓皇逃命。他在山林中诡计迭出,和追兵周旋了两天两夜,这才侥幸捡了条命回家。
“命是你自己的,何必轻掷?”
“因为我的生命,毫无价值。”
身后,马蹄再起,瑞卡瓦叹了口气,起身走开。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从篝火旁拿走一支火把,径直走向野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