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聚的四个漂泊者(五个,算上来自中世界的奥伊)站在米阿的床边,看着苏珊娜孪生姐妹的残骸。若没有空瘪的衣衫作证,可能没人能辨认出这片残骸曾经是什么。甚至于,纠结在米阿破葫芦般的头颅上的乱发也不像是曾属于人类的;很可能会被认为是团大得出奇的尘埃毛球。
罗兰俯身细看这骤然消逝的人形,思忖着,这个女人只留下这么点残余,而她几乎差一点就毁了他们的大业——就因为那个小家伙、小家伙,总是小家伙。要是他们死了,谁还会留下来反抗血王和他恶魔般的机智大臣?约翰·卡伦、亚伦·深纽和莫斯·卡佛。三个老男人,其中之一还有黑口病,所以埃蒂才说,没戏,先生。
你做了这么多事儿,他想,全神贯注地端详这张尘土般消散无状的脸孔。你做了这么多事儿,本可以不用这么费心的,是啊是啊,也不够小心谨慎,所以世界就会终结,不过我想,因爱而成为受害者,总比因恨要好。因为爱永远是更有毁灭力的武器,显而易见。
他俯下身去闻,那气味有如古老干花或远古香料,然后,他长吐了一口气。模模糊糊可以辨认出的头部粉屑现在又被吹散了,好像乳草植物的绒毛,或是蒲公英花球。
“她不想对整个宇宙造成危害。”苏珊娜的声音并非十分沉稳,“她只是想得到任何一个女人都该享有的特权:生个孩子。有个人让自己去爱去疼去抚养。”
“是的,”罗兰表示同意,“你说得对。这就让她的下场如此凄凉。”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好人总是没好报,那我们最好还是歇了吧。”埃蒂说。
“那将是我们的末日,大个儿埃德。”杰克指出了这一点。
他们都在思索这个问题,而埃蒂意识到自己在想:自从他们出于良好意愿插手之后,已经杀死了多少人?他当然不在乎那些坏蛋,但也有别人——罗兰昔日的恋人,苏姗,就是其中之一。
罗兰从米阿的粉屑残尸旁走开,径直走向苏珊娜,她正坐在旁边的床上,双手夹在大腿间。“把一切都告诉我,自从你们在东路离开了我们之后,那场战斗之后。”他说,“我们需要——”
“罗兰,我从来没想要离开你们。是米阿。她接手了。要是我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一个道根——她很可能彻底掌控一切事态。”
罗兰点头示意:他完全理解。“无论如何,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底凹-特特的。还有杰克,我也要听你说一遍。”
“底凹-特特,”埃蒂重复着念一遍。这个词儿听来有点熟悉。是不是和伽凡的谢纹有关呢?在洛弗尔,罗兰一枪终结了那个缓型突变异种的悲惨人生。埃蒂觉得是这么回事儿。“那是什么?”
罗兰伸手一扫房间里所有的空床,每一张床上都备有头盔状的设备和一段一段的钢管;只有上帝才知道在这些床上有多少个来自卡拉的孩子们曾躺下、然后被毁掉。“意思是:小型监狱,或者说,酷刑室。”
“在我看来可一点不小。”杰克说。他说不上来这里共有多少张床,但估摸着数量该上三百。至少有三百。
“也许我们完事儿前还能遇上个更大型的。跟我说说你的经历,苏珊娜,你也一样,杰克。”
“我们从这里出发再去哪儿?”埃蒂问。
“大概他们讲的故事能告诉我们答案。”这就是罗兰的回答。
2
罗兰和埃蒂静默地听着,苏珊娜和杰克回忆着他们的历险,反复、再反复地回忆每一个细节,他们都听得入神了。当苏珊娜提到马特森·范·崴克、那个给她钱、还租了间酒店套房给她的外交官时,罗兰第一次打断了她。枪侠转而询问埃蒂,袋子衬里里的乌龟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