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光行,你又乱开天眼通,看到两千年前项羽进咸阳烧阿房宫了吧。定定神就没事啦,烧不到你的。光行飞起一脚把我踢开丈许:“猪哥,自己看啦”
其实不用看,我这会已经觉得屁股后面火辣辣的,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只小乳猪,正被架上炉子烤。哇,罗伯特的古堡起火了,邪门啊,这么大的火怎么会一瞬间烧起来啊,整个房子已经变成了一团大火球,熊熊几十米的烈焰烧灼着天空,印得方圆几里地都是火光猎猎。热浪汹涌,几乎已经要扑到我们脸上来了。
我低头看看小破,他小脸也是通红,被热浪波及了吧,身上竟然开始烫热起来。幸好还没有醒来。我把小破丢到光行怀里,叮嘱他一旦不对,立刻带上孩子走人。然后一拉南美,“狐狸,那里面很多普通人啊,我们要赶快去救。”
犹如离弦之箭,我和南美急速向古堡跑去,她跑了一气,突然自言自语的说:“我这条裙子可是VERSACE的,烧了好可惜。”居然就手把身上那件小吊带裙脱了下来,甩出危险区域,穿着一身比基尼继续跑,我感觉到自己鼻子一热,还没进火场,已经一级烧伤。气急败坏吼她:“老狐狸,你想害死我!”
来不及和她理论,我们到了大门前,门上的金属拉环已经开始软垂熔化,可见火势之烈。门内寂静无声,难道这么快所有人都已经翘了?进入,火焰如同有生命一般,立刻从四方风卷而来,在周围围成一个烈火的埋伏圈,渐渐逼进。光焰的跃动中带着神秘的邪恶气息。南美脸上有点变色,大声对我说:“猪哥,这火不是普通的火,是来自另外世界的冥地之焰,你跟着我。”
她把我拉到身后,张开双臂,掌心作印对天,闭眼清清楚楚的说道:“凡以清凉界生者护持,往极乐处,无上报答,与神为证。”
在热与混乱的昏沉中,她的声音如一块冰一般落入我的身体,四周仿佛立时充斥了可以呼吸的空气。而我认识南美那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看到她脸色如此郑重,甚至隐约有点畏惧。咒语发挥作用了,我们走进房子深处,火焰次第向两边退去,如同摩西在红海中分开潮水。一待我们走过,却又立即跟随上来,熊熊如舞,情势凶猛。南美猛然转头看着我:“猪哥,千万莫要充英雄。跟住我。”
我自然唯唯诺诺的答应,但是随着走进了大厅,这句话就被我抛到后脑去了。大厅里的宾客以各种姿势和角度倒在地上,烈焰在他们周围肆虐,但却并未真正烧上他们的身体。很多人可能是吓昏过去的。如果救出去,应当不会死。我跃跃欲试想冲过去,被南美严厉的望住:“猪哥,这真的是冥地之火,你看,火焰如此狂烈,却没有烟雾,并且在有选择的燃烧物件。而所烧的一切都瞬间成为气体。你必须留在我咒语范围之内。我不能保证还有没有别的邪祟出现,最好赶快出去。”
她说得是很有道理,我也相信南美一定是为了我好,不过看看我脚下这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我认识他的,他的小女儿是小破的同学。虽然自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却常常亲自去接孩子下课,站在幼儿园门口,笑眯眯的,女儿飞出来投进他怀里,那时候的笑容跟朵向日葵一样。要是他今天就死在这里了,那个漂亮小姑娘多可怜。
这么一想我就难过,滥好人脾气发作起来,拼着被南美出手打我,我弯腰就近抱起两个人,往背上一甩,再抱起另外两个,脖子上横担了一个,南美气愤愤瞪着我,须臾长叹一口气,说:“猪哥,我晓得我要是不跟你一起救,以后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你真是!”
我歉意的咧嘴笑笑。她没办法,只好一边运诀,一边也抓了两个人过来背上,然后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冲我屁股上大力一脚,把我踢出几十米远,自己转身也向外飞扑出去,我们两个都重重跌在光行身边。
光行抱着小破的姿势跟一个小脚老太太抱着一只二十斤的西瓜一样,小心翼翼。他看到我们两个出来,立刻提醒我:“猪哥,狐狸,这火有问题,里面的人声都是来自另外空间的。你们小心是术师做法。”
提到术师,我立刻去看厄斯特拉,她那张麂皮脸上流露出奇特的表情,像是了然,又像是疑惑。我心想就是因为你这个死恐龙搞东搞西,才害得今天那么多人要葬身火场,一气之下,大力踢了她一脚,把她踢得嗷嗷直叫。南美跟上补了另外一脚,这脚更狠,她穿的是尖头的高跟鞋,锋锐度直追干将莫邪,立刻痛得老太婆泪如雨下。南美狠狠的喝住她:“哭个屁,哭,告诉你,今天猪哥身上少了一根毛,我让你一百辈子轮回当蛤蟆!”
我感激的瞥了她一眼,被她的大眼瞪回来:“别发呆,继续去救人,我知道你那个德行,哼,放心,你死了我会照顾小破的。”
没人理会厄斯特拉在哼唧些什么,虽然我一瞥之下,觉得她被踢以后出现的表情相当奇特。我忙着和南美一块冲回火场,一边没忘记叮嘱她:“你照顾小破的话,千万不要给他看恐怖电影,他会把那些怪东西全部变到面前来的。”
上一回我们总共救了六个,这回可以多一点,正在我到处找还有一线生机的人体的时候,南美突然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声。我心里一惊,张口叫:“南美,怎么了?”
回头去看,南美挡在我身前,双臂双腿之上,赫然缠着无数条彩色的龙蛇一般的异物,正在纠缠扭动,欷欷待噬,南美抱着两个人,掌心的避火诀已经放松,烈焰疯狂席卷上来,已经烧到了她的皮肤。我大惊失色,将抱着的所有身体都压上肩膀,弯着腰跟只驴子一样拖着他们冲上前去,抓住南美右手那条金色蛇体用力一拉,嗤嗤声音响起,它立刻转而缠上了我,所接触到的所有地方顿时烧得跟祭祖金猪的皮一样脆。我忍着痛,张手去抓南美身上另一条,拼命叫她:“赶快走,赶快走。我顶住。”
老狐狸的长发披散了,突然停下一切动作,只是冷冷的凝视着眼前的厉火与火中的幽灵。她的脸色突然间变得雪一样白。我隐隐觉得不妙,待要叫她,已经来不及了。梦罗美达天城美丽狐族的单传精灵,以女子皮囊混迹于人世间七百三十七年,看尽世间沧桑冷暖前生后世的狄南美,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唯愿也是最后一次,在我面前现出了原形。一只浑身上下银光似雪的绝世狐狸,随着人类脆弱的皮褪去,苒苒出现在火光中。
她的灿烂光华在刹那间压下了所有热焰,如无垠的崇高的雪山压下了一堆篝火。那冰雪的颜色和入骨的寒同样侵入我的身体,甚至神智。我头昏目眩。臂膀上扭动的红蛇仿佛受到极大的痛苦,发出丝丝的声音,在垂死的剧烈挣扎中游窜,给我带来更强烈的刺痛。那边,南美将刚刚救起的宾客望空一掷,美丽的尾巴轻轻在自己背上扫动,幽邃的眼中闪动着极度冷酷无情的光芒。她一偏头,张口将缠绕她的彩蛇咬在齿间,蛇们发出奇异的垂死嘶叫,在她的唇齿间痛楚扭动,不到一刻,已经断为两截,紧接着化为烟尘消失无踪影。盘踞我们身上的残党感知到亡命的恐怖,弹身而起,向着空中飞扑而去,可是南美优雅的跃起犹如一道银色闪电,划过火光中的弧形圈住了那几条红色的异物,璀璨焰火一般炸裂于我眼前,将它们送入了永世不得轮回的破碎虚空。
一从红蛇缠身的困境中脱出,我顾不得理会南美变形。赶忙扑过去寻找更多的受害者。找到第七个,我的样子就活像码头上搬沙包的苦力,身上叠满了死沉死沉的身体。虽说重量不值一提,却找不到更多的面积可以承载。我一边弯腰到处乱爬,一边叫南美:“狐狸啊,赶紧把人带出去,快点啊”
没有回应。
我心里一寒。艰难的扭头去看。只见熊熊烈焰包围着南美的真身,她好整以暇的站立着,脸上带着超然物外的淡漠神情,闲闲的四处张望着。这来历不明的大火好似她偶尔经过的景色,她正往什么走去,突然停下来,看一看。然后随时会走开。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老狐狸,我认识的那个又爱臭美又贪吃,每季都紧跟巴黎和米兰的时装新时尚,最热衷尝试什么新的减肥法,彩妆法。还不时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让你哭笑不得。但是她是只多热心人类社会公益事业的狐狸啊,常常为了给什么非洲灾民筹款去搞街头人体秀,拿个小盒子吆喝吆喝,非要人家给钱,有时候一两个阔佬坐个奔驰打眼前过居然不捧场,开出一两百米就会发现自己浑身发恶寒,卧床三天不起是前奏而已啦,当夜家里的金银细软一准是要给人偷得干干净净的。
缺少南美辟火诀的庇护,冥地之焰已经逼近我,皮肤收紧,我感觉自己整个身体正在发出吱吱的焦烤声音。要不是猎人时期毕业的时候有欧洲大法师联盟的会长给我布过一道三界不侵符,我又上西安法华寺求过菩萨保佑,怎么都是中西法术界联手罩住的一号人物,说不定现在已经化为焦土了。我尽量站直身体保护背上的那些混蛋富翁,一面骂骂咧咧发誓回头一定要去他们家大吃一顿,一面试图唤醒南美的良知:“死狐狸,你吃了我们家好多小鸡墩豆腐哦,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哇,裤子烧到了,混蛋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