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默读,神态专注认真,被身边另外两个同样是中国人的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夸奖,说要是自家的孩子有这么用功,那该有多好。
其中一个阿姨道:“家里好大一部分收入都拿来给他请家教,咱们这样的家庭情况,能请家教老师的有几个?成绩还是那样,到时候申学校,拿什么去跟人家法国人竞争?”
另一个阿姨也碎碎念着抱怨,原来是也请了家教。
冬宁在乡音中默背法语单词,不免想到,家教原来真的不是穷人无法拥有的奢侈品。
像她,也曾经有过。
那时候盛誉对她的耐心,可能要多过后来她遇见的所有老师。
即便他们大都温和,也对冬宁诸多赞赏。
直到现在,冬宁想起盛誉,最常回忆的其中一段,都还是他刚转到十五中的那个学期,两个人由陌生到熟悉,在老师与学生的角色里停留的那段时间。
当时,李淑琴被送去盛誉联系的疗养院,冬宁的世界,好像一下子轻松起来,变得跟其他的中学生一样,只剩下提高学习成绩这一项任务。
那是盛誉为她营造出来的假象,不过冬宁自己也允许那个假象将她包围,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
分开则是她最少回顾的。
因为对任何人来说,分手都不可能算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悲剧有美感,可当它降临在具体某一个人的身上,它所带来的,大多是完完全全的掠夺和遗憾。
更别说他们分开得并不体面。
结束在亚超的收银工作,冬宁戴起兜帽,拿黑色粗线毛巾遮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匆匆下班。
地铁只运营到凌晨一点,她每天晚上都走路回家。
包里除了雨伞纸巾和漱口水,只带防狼喷雾和水果刀。
多一欧都没有。
可能是这种穷到极致的恶胆为她加持了一些幸运光环,至今,冬宁还没有在十五分钟的回家路上遇到过麻烦。
新家有独立卫浴,但是配备的太阳能热水器的年纪,估计比冬宁还大,加上最近的天气原因,水温调到不冰的程度,也只能坚持五六分钟。
冬宁冲完一个快澡,哆哆嗦嗦地围在被子里擦头发。
明天一早要去新的兼职要求的酒店,她今天打算早点睡,就没把二手接来不署名只拿钱的翻译工作带到床上。
紧紧裹在棉被里,还是手脚冰凉,根本没办法入睡。
她披着被子起身,拿摩卡壶煮了一大杯蜂蜜红茶——红茶是工作的亚超给的员工福利,蜂蜜是房东给的,重新回到床上,捧着保温杯小口喝完,才勉强温暖了肚腹,渐渐睡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