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的问题很好,其实我在小说《二奶》中也涉及到了此问题。人都是有感情的,有些女人甘心当二奶,并不都是为了钱,她们对自己的情人也是有感情的。尽管我对您今天带来的这部稿子不感兴趣,但仔细想想,它似乎也是在说人们的性欲问题。说到底,我觉得所有的这一切全都可以归纳到一个‘欲’字上。性欲也好,情欲也好,欲望也好,都是人的本能。如果人们所做的一切不能达到人们生理上所需的欲望的话,谁还会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呢?所以,我认为,是人的本能在决定着人的行为。就像您刚才说的,女人为了自己的丈夫能够升官发财而出卖自己的肉体,难道女人真的仅仅是为自己的男人着想吗?这里面真的没有她们对异性肉体的渴望吗?回答是否定的。在为金钱和地位做出牺牲的同时,她们不是也在享受着性欲的欢乐吗?所以,在我的小说里面,二奶并没有作为坏人出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肯定了人的自然本能。”
我还没来得及看安子良的《二奶》,所以无法对其进行评价。不过看到安子良自得的样子,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作品是十分满意的。
“安老师,我现在知道《作家夫人情人》中关于您和您夫人的描写都是虚构的,不管作者的用意如何,我是不会把现实中的您和小说中的您联系在一起的。不过我们是否可以这样假设,如果有一天您真的发现您的夫人背叛了您,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您会怎样看待这个问题呢?您是原谅她呢还是和她离婚或是采取某种报复行为?”
我知道这个问题会使安子良感到很难堪,但我依然向他提了出来。安子良没有立即回答我,他一边喝水一边思索着,仿佛准备在生与死的面前做出抉择一样。
“我想,我可能会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原谅她。”过了大约有两分钟安子良用低沉的声音说。
“为什么呢?”我紧跟着问。
“因为……”就在安子良准备作出解释时,防盗门被敲响了。“啊对不起,我夫人回来了。”安子良说着便站起身来去开门。
门开了,安夫人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素花连衣裙走进客厅。她见屋里有生人,稍稍犹豫了一下后便把目光投向了安子良。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医科大学心理咨询中心的贾主任,这是我爱人赵凤枝。”安子良给我们互相做了介绍,我和赵凤枝相互之间表示了问候。不知为什么,在说到医科大学性心理咨询中心单位名称时,安子良少说了个“性”字。
赵凤枝的长相非常一般,梳理得当的短发,有点儿偏高的颧骨,又淡又宽的没有任何优美词句可形容的眉毛,看了之后给人一种极为朴实的感觉,完全没有小说中描写的那么迷人或性感。当我看了她第一眼之后,我首先觉得赵凤枝在家里最多可称得上是贤惠的妻子或主妇,你不可能把她和舞厅或是情人联系在一起。说句不恰当的话,你就是把她当作家夫人来对待都觉得有些高看她了,因为她的形象实在是太普通了。
“对不起,打扰你们说话了,贾主任,您请坐,你们接着谈,我做其他事去。”赵凤枝说着便进了卫生间,那样子像是要去洗澡。
我抬头看了一下客厅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我觉得时间有些晚了,便向安子良提出辞别。
“也好,过几天我到咨询中心去拜访您,到时候咱们再接着聊。”安子良没有再挽留我,并把我送到了楼下。
在离医科大学两站地远的地方有一个都市村庄,由于城市规模不断扩大,往日的村庄现在已经和城市连在了一起。农民们在自己的宅基地上建起了一座座六、七层高的住宅楼对外出租,生活也因此富裕了很多。医科大学有专门的学生宿舍,一般情况下七、八个学生住在一起,虽然不很方便,但住宿条件还可以。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些经济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学生已经不在学生宿舍住了,他们在都市村庄里租上了单间。两三个人合住一间房一个月才一百多元,也比较划算。但令人惊讶的是,竟有男女生住在一起的现象。据学校有关部门调查,男女混住的学生大部分是即将毕业的高年级里正在谈恋爱的学生,不过也有个别没有恋爱关系的学生也住在了一起,他们的理由是为了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学校虽然也明令禁止学生外出住宿,但面对现实,学校也只是说说而已。宋丽洁在都市村庄里也租了一间房,本来是和另一个女生合租的,后来那个女生和她的男朋友住在了一起,宋丽洁便索性自己单住,倒也觉得不错。上个月宋丽洁请我和赵教授去她住的地方吃过一次饭,所以我知道宋丽洁住在哪儿。当我骑着自行车经过都市村庄旁边时,我忽然想去宋丽洁住的地方看一看。一是顺路,二是我急于告诉她我和安子良见面的情况。
在暗淡的路灯下,我拐进了一条黑黢黢的小胡同,下车摸索着前进。走过大约二十米之后,我来到一个高高的碉堡式的筒子楼下。见院门开着,我便直接上了二楼。我记得宋丽洁是在左边住的,便敲响了左边的房门。房门和窗户都紧闭着,敲了几下没人答应。我想,宋丽洁可能刚睡下,睡得死,便用力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吭声。“算了,还是明天见面再说吧。”我心想着下了楼。可是,就在我快要出胡同时,一辆轿车停在了胡同口,我只好停住,等车过去再走。车上下来个女人,只见她与车内的司机摆摆手之后,小轿车便开走了。当女人从我身旁经过时,我才发现那女人竟是宋丽洁!
“小宋!”我激动地叫着。
“谁?”宋丽洁显然被吓了一跳,她慌忙往后退了一步。
“是我。”我尽量压低声音说道。
“主任?您怎么在这儿?”宋丽洁马上认出了我,说话也自然了许多。
“我从安子良家回来,从这儿路过,我想到你这儿看看,不想你没在家。”我向宋丽洁解释着。“刚才开车的是谁?”我一边问宋丽洁,一边还朝胡同口看看。
“刘老板。”宋丽洁回答的十分轻松。
“你到底还是去他那儿了?”我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
宋丽洁没有再吭声。“到楼上坐吧!”稍停了一会儿,她拉着我的手说。
我没再言语,跟着她又重新回到筒子楼上。
宋丽洁屋里的摆设和从前一样,一张双人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小鸿运扇和一台18英寸彩电,靠墙边长长的铁丝上搭着裙子、胸罩等衣物。
宋丽洁倒了两杯水放在桌子上,又打开电扇,然后回到床边,偎到我的怀里。“等久了吧?”她用手绢为我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问我。
“刚到。”我吻了一下宋丽洁,又说,“我以为你在家,就来了,谁知道,你还是……”虽然已到了中秋,可我浑身还是感到了燥热。
“还是没听您的话,对不对?”宋丽洁回吻了我一下,调皮地说道,“我想,大名鼎鼎的贾主任总不会因此吃醋吧!”
“小宋,我是担心……”我松开宋丽洁的手,刚要在床上坐下来,忽然一张白纸被电扇从桌上吹到了地上,我连忙弯下腰将那张纸捡了起来。本来,我准备将纸再放回到桌子上,可将它仔细看过之后,我不禁愣住了。我看到,那不是一张普通白纸,那上面用铅笔画了一幅画。画的内容是一个长发披肩的裸体姑娘半卧在洁白的床上,上面还题有两个字:卧莲。“小宋,这上面画的是……”我看看画又看看宋丽洁,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上面画的是我,”宋丽洁从我手中将那幅画要了过去,捧在手里细细地看着,“画得多像啊,线条清晰,层次分明,您看,这臀部的曲线画得多美!”
“唉——”当宋丽洁把画送到我面前让我再看时,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并不住地摇头。“看来,我的话你是听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