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语薇离门最近,便由她起身,为巡捕开了门。
门扉打开后,巡捕首先看到了立于门内的商语薇,微微欠身拱手,语调轻蔑道:“这位小姐,劳烦你将屋中的人都请出来,我们大理寺办案,需要对各位昨晚所做之事,进行一一盘问。”
原本商语薇也是讲理之人,配合巡捕办案定当义不容辞,可这巡捕嚣张的气焰,商语薇在这京城横行霸道多年,从未遭受过此等无视。
她双手抱在胸前,怒视着巡捕,“我商语薇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巡捕来命令了?!”
巡捕见她一个弱质女流,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朝前挪了挪,黢黑短粗的手指轻轻在刀鞘上拍了拍,勾唇道:“商小姐,现在您府上有人死于非命,而您这个院子离陈尸现场最为靠近,现在你这一屋子人都有重大嫌疑,你说我凭什么来命令你?!”
孔靖瑶在里间有些听不下去了,挽着陈二的胳膊,来到了门边,她冲巡捕温和笑笑,“这位官爷,这里是商府,府上客人皆为皇亲贵胄,还容不得你在这儿放肆……”
最后那句,孔靖瑶自是觉得自己说得异常的铿锵有力,完全不符合现在她刚刚受到惊吓尚未康复的人设,赶忙收住了声量,抬手掩嘴猛喘了几声。
巡捕并未理会孔靖瑶的斥责,反而抬手粗鲁地将堵在门口的三位碍手碍脚的女子狠狠给拨开,险些让她们三人跌倒在地。
巡捕用眼尾不屑的扫了三人一眼,接着冷哼一声,吹着口哨大步迈入房中。
当他双脚踏进房间之后,扭头正扫视着屋内右侧的情形时,房内桌边立着的两位爷,着实吓得他魂不附体。
巡捕使劲揉了揉自己黄豆粒般大小的眼睛,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却听见“扑通”一声,刚刚还挺直了腰板的巡捕早已是五体投地,规规矩矩地伏在了陈泽晋的脚下。
“少卿大人,是小的无理,望您看到小人也是一心办案的份上,还请各位大人高抬贵手,从轻处置!”
陈泽晋躬身向前,歪着头凝视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巡捕,睥睨着脚边之人。
“噢?你先前不是说,本官同本官的朋友都是这个命案的重大嫌犯,那你还等什么?现在不应该履行你的职责将我们押回大理寺?”
巡捕连连磕头,“是小的右眼不识泰山,是小的口出狂言!”
陈泽晋挑眉勾唇,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那个巡捕的肩,轻笑着,“那你知道怎么做了?”
“知、知道!知道!”巡捕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陈泽晋起身朝外面走,先前面对巡捕时阴鸷的神色也收拾得七七八八,早已恢复平日里人畜无害的和善,刚踏出房门便用左手捏了一下商语薇气呼呼的脸蛋,“看来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
商语薇委屈地扁嘴瞪了陈泽晋一眼。
直到身后屋中响起了接连不断清脆的耳光声,商语薇才觉得先前被无礼冒犯的愤怒,这时稍稍得到了缓解。
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越来越清晰,响彻商府的每一个院落。
看来大理寺应该是派来了不少人。
陈泽晋侧头对其余三人说道:“看来商府真的发生了大案,走!咱们也去看看。”
*
陈泽晋走在前,齐楚昭同孔靖瑶、商语薇、陈二一起跟在后。
一行人穿越院中的重重关卡,最终来到了先前巡捕口中的陈尸现场。
这里原是昨晚他们看烟火的那处庭院,只是与昨晚满庭氤氲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不同,如今这儿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此时,庭院早已被大理寺的人和商府的下人挤得水泄不通。
孔靖瑶还是第一次遇见大理寺办案的现场,她好奇地踮起脚尖,视线穿越重重叠叠的肩头,落在了庭院一侧的假山上。
就在她在努力努力就要看见尸体时,一双大手兀然盖住了她的眼睛。
当她双目不能视时,听觉自然被放大,甚至能感受到齐楚昭说话时低沉的嗓音,轻轻拂过她耳廓上的每一根汗毛。
“别看。”
孔靖瑶乖顺的点点头,冰凉的双手轻轻覆在男人滚烫的手背上,她动了动鼻尖,嗅到他略带薄茧的掌心,泛着淡淡的腊梅香气,格外好闻。
当然,庆阳郡主从来就不是如此听话之人。
趁着齐楚昭与旁人说话之际,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从他的松懈的指缝中看清了那人怪异的死状。
两座高耸的假山之间,一个身着棕色的绸缎对襟,一看应是府中地位极高之人,此时正被紧紧挤压在其中,他堆满横肉的两颊略微黄,目眦欲裂,已经放大的瞳孔中写满了恐惧,肥厚的嘴唇微微张开,令人不适的露出满口的黑牙。
人应该是刚死不久,身上的血液还在一滴一滴无休无止地砸向地面,地上的血液尚未凝固,正在汩汩朝着湖的方向流淌。
而那人的手边,被人用血水写了三个大字——“不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