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很是欣赏孩儿的课业,要推荐孩儿进县学哩。”
孔氏大喜过望,直道祖宗显灵,祖宗保佑。
孔近东踌躇片刻,为难道:“只是县学却不能免除学费,我……”
孔氏毅然道:“孩儿放心,娘亲手里还有些首饰,等到开春拿去县城当掉,也能抵得书费。前几日七奶奶过来看我,道县城也有不少大户找浆水上人,娘别的不行,却能做得一手好菜,怎么也不会让我儿无书可读!”
孔近东大惊,连忙跪下,哀泣:“娘亲如此,儿实在无颜。怎能让娘亲去做灶房婆子伺候别人!”
孔氏摸摸他的头,笑着垂泪:“只要你能刻苦用功,娘就算死了都甘心。”
独处时,钱多多拉拉林小五的袖子,道:“能进县学很厉害么?”
“嗯。一般人也只得在私塾或家塾中开蒙罢了,能进县学,许得经过极严厉的考试呢。孔大哥素来用功,又得白先生青眼,机会可是难得。”
她想了想,道:“将来能做官么?”
林小五失笑:“那可不敢说。进了县学,就是童生。学得两三年,若能通过县学考试,就是秀才,见官老爷而不跪拜,也能找间学馆教授孩童开蒙。若是再进一步考中省试,就是举人老爷;就能上京参加会试,过了会试,那可就一步登天,朝上皇榜天下知了!”
她又问:“孔大哥读书可好,能否考过会试当进士?”
他笑:“那我可不知——既然白先生都夸他,至少也能中举吧。”
钱多多低着头,盘算半天,忽而抬头,问他意见:
“若是我娘资助孔大哥进县学,将来他授了官,是不是就能照顾我娘的生意?”
林小五没料到她打得这般算盘,缓缓问她:“二妮儿为何这般想?可是在县城有人说了什么?”
她垂首,低声道:“我听得院里丫鬟议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们当中就有个叫小红的,家里资助了表哥进学,如今表哥考中举人,家里立刻就富了,又把小红赎了回去,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们。”
林小五思索半晌,又观察四周无人,方郑重其事的道:“你可听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她点点头:“从前七爷讲故事,记得。”
林小五表示赞赏:“真聪明!”
缓缓道:“需知人心难测。并不是做了善事,就有人感恩回报。也有的人就好比那饿狼,总想着反咬一口。”
她表示不解:“你说孔大哥就像饿狼?”
林小五摇头:“打个比喻而已。孔大哥未必是坏人。他和孔夫人心地善良,知恩图报。但是二妮儿,你需记住:好人难为,恶人易当!人性善变,今日还是绵羊,明日就能变成了恶狼——你今后为人处世,我宁愿你做个恶人,也不想你做好人!”
最后这番告诫,厉声厉色,陡眉立目,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钱多多给他唬住,不自觉的点头。他发觉自己吓到了她,放缓语调,柔声道:“事关重大,你做不得主。不如等柳大娘回来,我帮你问?”
得到她的应允,这才放心。望向孔近东房间方向,目光幽暗。
好人难为,恶人易当。
他娘以为好人有好报,总是慈悲心肠,处处与人为善。谁能料到最后被曾经受过她大恩的人反咬一口,落得惨死?
孔氏母子如今落难,自然懂得感恩。
然他有朝一日飞黄腾达,谁知是否会因急于掩盖过去的窘迫,而对她们母女不利?
这种事情,从前听得也不在少数。
刘氏借豆遭冷遇
随着大雪封山,年关将近。
孔近东闭门不出,每日苦读,力求明年开春,一举得入县学。
孔氏每日针线不离手,想在县学开学之前多多做些活计去卖,好贴补县学书费。
林小五则在钱多多的敦促下,重新修整了篱笆门,又砍了许多柴禾储存。她要求多多,单纯篱笆门还不肯满足,费了大力气要垒成半泥土结构的围墙。
林小五不解。村风淳朴,谁家不是随便几根木杆插在院外,阻拦鸡鸭而已。
她振振有词,道冬日山上没有吃食,万一有野兽跑到山下,吃了人不要紧,可别祸害大黄一家。
他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