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莲花安然出院,墨贤就把墨善的事说与她听,被阎王爷拒收的莲花漠然说:“这是你的事,别说给我听。”
墨贤讪讪地搓着无处安放的双手,退出了莲花要求单独修养的隔间,再不敢惹她生气,心想着就当她是没同意也没反对的默认好了。他立即返回养殖场叫上墨善,跟着乡政府秘书去了学校。
这学校里的几个老师,包括校长在内,大多都是本村上来做临时代课的,师资极低,连唐诗都是用本地土话来教孩子的,根本谈不上什么规范或资深的教学方式和理念。但人多力量就大,影响力也大。这墨家村好歹也是乡政府所在地,杂姓人口众多,上学的孩子也多。
生源多,教师提升的机会也就跟着多。因此,教过几年书后有望从代课转为正式的老师,对于中途要求插班上学的学生,全都要先检查检查、考察考察这学生的脑袋瓜到底好不好使,有没有好使到考个全乡第一第二的可能,尽管他们自己的脑袋并不怎么好使。
这本村的老师,大多也都听说过一些关于墨善从小就有的“痴呆症”,所以,大家看到校长把他们父女迎进教师集中办公室的时候,个个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尽管墨贤在村上的名望不错,但那也是早些年前的事了。这几年,一个墨泰,就够墨家声名狼藉颜面扫地。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墨善一定要插到白天来读正常的全日制课程,这如何使得?谁敢拿自己可能有的“优秀教师荣誉称号”,也就是“非转正”的机会开玩笑?
于是,与墨贤比较相熟的老师就相互推辞说:“啊呀,本来可以跟在我班的了,可是,我带的是一年级,不合适啊。”
“是啊,本来也可以放在我班的,可我班要等到后年才毕业呢?”
“我班的本来也行,可再过两个月就要毕业了。”
……
“就没有明年这个时候要毕业的吗?”乡政府秘书问校长:“这孩子刚好适合明年毕业的这个年龄,你们可不能违规违策,把她拒之门外。”
“哪里会,哪里会,”校长忙倒了杯茶端给秘书,为难地说:“明年的毕业班可是外村来的、也是临时代课的老师带的,我担心我们学校的整体水平误人子弟啊。”
“难不成,我们当地的老师就全是合格的人民教师?全是从师范师专学院里规规矩矩考出来的正式编制?”在乡政府里就职的文官口才就是不一样,墨善无限崇尚地看着乡政府秘书从容不迫、斯斯文文地戏问校长:“有没有什么毕业证书或上头下发的任命文书之类的让我开开眼见的呀?”
校长囧了一脸,只好赔笑道:“您也知道的,高考恢复后到现在的这些年,最缺教师的地方就是我们这种乡下小学了。也还好有他们这帮代课老师支撑着,不然,连会写字的人都找不出几个来,哪里还有什么正规学院出来的。”
“我就说嘛,大家都是被硬生生赶上轿的鸭子,不满的叫他几声也是无所谓的了。但无论是临时的还是长远的,咱们可都是人民的教师。既然是人民教师为人民,那么,人民有需要有困难,我们就要去帮忙解决,是不是?再说,政府也在大支持我们乡村的教育事业,大家也都在积极发扬光大咱们教书育人的崇高职业和人民园丁的高尚品德。如免费的夜校课堂里,你们的学生们老的老小的小,参差不齐,极是难教的课你们都在意志坚强热情不减地教着。这些都是咱们作为人民教师的一个优良传统嘛。”秘书像在开会作报告的样子演讲了一通,却突然话风一转,说:“为什么就教不得墨善这个孩子呢?”
“没有教不得的孩子,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有人边说边走进办公室。
墨贤闻声望去,只见一特别清瘦却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大步迈进老师们的集体办公室。墨贤不知道来者是谁,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得墨贤很是受听。
“说得好,杨老师,说得好呀,”校长像遇上了救星一样,拉过这个精神抖擞的男老师,给他们相互介绍:“杨秘书,这就是我说的杨老师,区里特地指派过来的,正带着明年的毕业班。杨老师,这是我们乡政府的杨秘书,哦呦,凑巧了,你们都姓杨,本家呀,哈哈。”
“哈哈,您好啊,本家,”杨秘书率先上前一步,热情地伸手过去,慌得杨老师赶紧也伸手躬身笑迎道:“久仰久仰,杨秘书。”
“杨老师,”秘书指着因从未面对着这么多人而紧张到有些慌乱的墨善说:“这个孩子想到贵班读书,您看是否合适?”
“你们说得是、这个孩子呀?”杨老师尴尬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问墨贤:“您的孩子?多大了?”杨老师早听班里的学生说过墨贤身高,知道墨贤有‘长人’外号,也留意过有高个子发育倾向、但成绩不那么特别让老师可以留意的墨安。原以为只有儿子才会继承父亲的身高,没想到十四岁的墨善身高也超出了本身年龄的正常身高。
“十四周岁差几个月来着,就是身子高了一点,”墨贤看着这些老师全都一样疑惑与不屑的眼神,涨红了脸,感觉从未有过的丢人现眼:“如果,如果不行,我就带回家吧。”
“您别急,”杨老师迟疑片刻后说:“行不行要看她自己,我们没有权力剥夺孩子的就学机会。但我现在不知道她的基础怎么样,也不清楚她适不适合跟在明年的毕业班去。我看这样吧,让她先跟读一个星期后,进行测试。如果测试及格,我就收她,如果不及格,那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这——”墨贤求助地看着杨秘书,杨秘书又看向墨善,问:“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