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自己会错了上天的意思,或者是自己根本就没读懂过母亲生前的眼神。
在强行把六岁的墨善送入小学勉强读完一年级的第一学期后,墨善的笨脑袋瓜并没有达到墨贤的预期效果。单元测试也好,期中期末也好,每张试卷上,都是批卷老师落笔沉重的大红叉叉居多,根本看不到及格的六十分。
相反,墨贤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的墨蓉,次次考试的成绩不是班级第一,就是全年级段第一。第一学期期中考一过,就捧了张刺眼的光荣榜回家,欢欣雀跃地向大姐墨婉要了点用来粘千层底的米粉糊,慎重地把光荣榜粘到三姐妹同睡一张床的靠边墙壁上,以便睁眼就能看到而鼓舞自己继续努力。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哈,墨贤要用墨善证明自己的血脉并不笨的心思再一次被老话所应验,心里头也着实憋屈得不知道找谁发泄。
但是,憋屈归憋屈,孩子只有六岁,营养不良而导致发育迟缓,脑袋瓜开窍比别家孩子要晚也是有可能的。再说了,这世上也有不少大器晚成的伟大人物和成功人士,他们幼年时期说不定还没墨善聪明呢?至少,墨善并没有全部考零蛋。
如此反复地想来想去,墨贤还是想给墨善机会,也是给自己找个心理平衡。
那年月,墨家村还没有幼儿园,一入学就是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们,放学后或不上课的休息天,都要在家帮着父母干农活,上山捡柴火,去田野打猪草等,都是习以为常的,家庭作业也是经常性没时间完成,成绩不好的学生自然不止是墨善一个,更不是全校最差的那一个,因此,村里并没有人笑话墨善的成绩,嘲讽墨贤的想法。
令墨贤气不打一处来的严重问题,就在于墨善每次带试卷回家交给墨贤时,好也不能说,差也不能说,一说就是鼻涕眼泪一起流。完全不像之前的墨泰,经常逃学也能考出个及格分而混上初中。更不像脑子灵活的墨蓉,对于老师的问题总能对答如流,组织和带头能力也有墨泰当年小霸王的影响力,入学才两个月,就被推举当选为班长,还被班主任老师内定为下个学期的年级段大队长。
为此,墨贤也是经常性处于一种既着急又无奈的无语状态,有时为了墨善生闷气而气得上火,心里直痒痒地真想拿个木棍照着她脑门当头一棒,把她敲开窍了才好。这个时候,墨蓉会不失时机地牵走墨善,并向墨贤保证:“她还小,下学期肯定会考及格。”
墨蓉心里明镜似的,自己能够入学识字,全靠这笨头笨脑的妹妹墨善。她担心墨善要是因为成绩太差而被妈妈莲花劝退,自己也肯定读不成,因为莲花最不待见的就是木讷成‘哑巴’的墨善。
那年月也没有什么义务教育,更不是每家每户的孩子都读得起书。哪怕当年一个学期的全部学费还不到一块钱,许多家长也是巴不得孩子成绩不好,自己提出来不想念书,学校才可能同意退学。如若墨善到八岁还读不出好成绩,那么,莲花必定第一个跳将起来,把姐妹两个一起逮回家去生产队干活。
墨蓉的担心并非毫无根据,因为她在父亲面前承诺的“保证”并未得到兑现,两年以来的提心吊胆和努力,最终也没能帮到墨善把成绩提升到及格分。相反的,墨善似乎越长越呆,越来越笨,最终,在一次外出割草摔成‘脑震荡’后,墨蓉彻底放弃了可以借着父亲对墨善的偏袒继续读书的幻想,同时浇灭的,还有墨贤对墨善可能是墨氏化身的期盼。
那是个即将期末考的夏日,墨贤带着莲花正忙着给母猪铺稻草准备母猪下崽的时候,墨善挂着两行鼻涕回了家。墨贤很是奇怪地问:“这不还没到放学时间吗?你怎么就回来了?逃学了?”
“呜呜,”墨善开口就是带着呜咽地哭声:“”老师叫的。”
“老师怎么会叫你回来?是不是犯错误了?”
“呜呜,没有。”
“那是为什么呀?”墨贤问得自己都有些不耐烦。
“呜呜,不知道。”
“不知道就滚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墨贤恼火得不行,转身冲着正忙的大汗淋漓的莲花说:“你真生了一个傻子不成?”
“哦,傻的都是我生的,不傻的就都是你养的了,”莲花对这个女儿也是凉了心的不看好,嗫嚅着到屋里提个箩筐出来,扔给墨善,说:“回来也好。镰刀在门口外的草堆上,自己拿去,去打筐新鲜猪草回来。顺便给你在地里忙活的大哥和大姐带壶凉茶去,叫他们别热着了。”
墨善愣了愣,没再“呜呜”,用鼻孔发力硬生生地吸回两行鼻涕,提着箩筐出门了。
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又回来了。不过这次不是她一人回来,也没有猪草打回来,而是被墨泰背回来的,后面还有隔壁邦友家的儿子墨庆和一脸焦急的墨婉。
原来墨善早几天就感了冒,自己却没感觉。当天上课时发高烧,烧得趴在课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代课老师见状就让她回家,交代她回家找大人煮点姜汤喝喝,或者吃点感冒药什么的,睡个晚上,待明日好转后再来学校上课。